他們找白立要錢,不是一次兩次,找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大都是白立這種膽小怕事,身材矮小,好欺負的同學。白立不是沒想過反抗,但沒有成功。人類社會是很復雜的,大人有大人的社會法則,孩子也有孩子的社會法則。學生的世界,自然有自己的法則。
校園霸凌不止太真中學有。白立能求助的力量,無非是學校的老師或者自己的家長,他是好學生,老師都喜歡他,倒也愿意幫他,可問題是那些壞學生根本不怕老師,他們連學都不上,老師能管他們的時候并不多。況且時代已經不同了,老師對管學生有各種顧慮,打不得罵不得,過去老師打了學生,家長不但支持,甚至回到家里還要更狠的收拾,老師的權威很大。可如今,老師打了學生,家長不但不支持,弄不好還會告狀,把老師搞的下不來臺。
所以最有效的,只能是求助于家長,如果是別的孩子,家長會想方設法的保護,但白立的爸爸嗎,弄不好反而會打白立一頓,責罵他竟惹事。
結果白立找不到任何保護,他只能靠自己的方式來應對,他只能躲。他學會了各種躲避的辦法,混跡在同學群中,或者跟隨在一起上學的老師身后,甚至他知道學校那一塊的墻可以翻過去,那一塊的欄桿可以鉆過去。
更多時候,白立則是選擇破財免災,他努力攢錢讓這些壞同學滿意。白立有時候對這些壞同學還很感激,因為對方講規矩,每周十塊錢,不會多,也不能少。只要給了錢,這一周都不會找他麻煩。
十塊錢,在這個時代,對大多數孩子來說,就是一頓零食的錢。但白立沒有,他家是太真寺村里有數的窮人。貧窮的原因很多,按照他爸爸時常抱怨的那樣,說是他媽跑的時候,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錢,說是因為他家靠著大路,車來車往沒人肯租他家的房子。
至于真正的原因,只可能是人為。同樣靠著大街的人家,也沒少出租自家的房子,甚至未必比村里其他房子租金少,同樣蓋七八層樓的大有人在。甚至靠近大街的人家,反倒更有錢,因為許多人家蓋門面房,收租更是如同印鈔。
但白立的爸爸,除了他爺爺在的時候,留下的二層小樓供出租外,成天就只知道抱怨。
即便如此,給孩子兜里裝個十塊八塊的零花錢,也不是什么負擔,可問題是白立的白白腦子里根本就沒有給孩子零花錢一說。反倒經常跟人說男孩子就要窮養,拿他小時候從來沒有零花錢舉例。
于是白立常常囊中羞澀,路邊一塊兩塊的烤腸他都不敢吃,口袋里的零錢,往往都是他借口買墻壁橡皮之類的文具,一塊一塊從他爸爸那里騙出來的。
他昨夜挨揍最后跑到門口瞧見兇殺的原因,其實也是因為試圖從他爸爸手里騙兩塊錢,但不巧的是,他爸爸雖然喝醉了,卻翻出了白立未曾用完的橡皮。
對這次騙錢沒有成功,白立并沒有反思騙人對不對的問題,他只是懊喪運氣不好,因為他撒謊的水平很高,平時每每都能成功,不會有什么破綻。因為他會仔細的計劃自己要錢的時機,鉛筆多長時間用完,橡皮多久能擦干凈,墨水筆多長時間消耗一根筆芯,他心里都有數,然后根據這些時間,按照計劃向父親要錢,如同精明的會計做假賬,完美無缺。他還會挑時候,尤其是他爸爸喝了酒,煩躁的時候,迷糊的時候,就更不會發現他的破綻。
這次失誤的是,他沒想到他爸爸早上見到過他沒用完還剩下一小半的橡皮,并當場從他的書包里翻出了那半塊橡皮來。
后來更失誤的是,他早上碰到了警察,驚嚇之后忘記了沒攢夠錢的事情,結果沒躲開討債的同學。
進入教室的時候,白立已經將今天所有的失誤都反思了一遍,下定決心以后不會在犯同樣的錯誤。
這時候他想起今天的古怪,明明挨了一頓痛揍,可他就偏偏沒有感覺到疼痛。他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那幾個學校里的小霸王可是拳拳到肉的打在了他的身上,但卻沒有以往那么強烈的痛感。
他不由疑惑的拉起寬松的校服袖子,看看挨拳最多的手臂來,這時候他不由的嚇到了,他看到他的左臂上,鼓起了一個大包。
白立記性很好,他記得很清楚,鼓起大包的地方,正好就是昨天晚上他看到那條白蟲子鉆進去的地方。
他用手摸了摸大包,甚至用力按壓了一下,不痛不癢。
但很快一個奇怪的感覺從心里升起,他感覺到好像手臂上的大包,回應了他一下。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白立很慌亂,一種莫名的恐懼從心底升起。
“我的手臂里有條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