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男的躺在床上,女的坐在一張小凳子上,趴在床邊熟睡。
孟昭突然提了一個建議。
他向送他離開的護士長提出,是不是能讓老人住進他的病房,反正他晚上不住,空著是浪費公共資源。
或許是因為折騰了一夜,被孟昭不配合的態度激惱,或者是本來就是那個道理。護士長與其冰冷的拒絕了孟昭的建議,先是說醫院有醫院的規定。孟昭說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護士長徹底爆發,接連反問孟昭如果交叉感染了誰負責,住在這里的都是重癥病人,身體狀態都不好,反問孟昭的想法是好的,可能會引起更壞的結果。
在護士長帶著怒氣的反駁下,孟昭又缺乏專業的知識來判斷,也只能不了了之,帶著不是很愉快的心情,在保安的護送下,悄悄從本已經封閉的電梯,下到了地下停車場。
還好,盡管他最近成為了一個社會焦點人物,但畢竟不是什么娛樂明星,沒有狂熱的粉絲,也沒有善于偷拍的狗仔關注,所以并沒有閑雜人等在停車場守候,讓他成功上了魏秋葉的車,悄然開出醫院。
回到家后,孟昭更生氣,因為魏秋葉竟不肯走,堅持要留著照顧孟昭。
這不是孟昭生氣的理由,真正讓他生氣的是,魏秋葉說她請了一個月的假,決定這一個月都陪著孟昭。
聽到這里,孟昭情緒失控,大發了一通脾氣,甚至直接硬推搡著魏秋葉要將她推出自己家門,直到魏秋葉委屈的大哭起來,他才發現自己失控了。
魏秋葉最終沒有走,孟昭道歉后,讓她住客房,自己則回臥室。
關上臥室的門后,孟昭十分沮喪。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他理解他的情緒失控,他認為是他的病引起的。他認為自己已經病入膏肓,說不怕死是不可能的。他想過各種求生的辦法,甚至產生過是不是誤診的念頭。
但理性告訴他,沒有僥幸。
情緒頻繁失控,乃至性格都開始改變,不用自己瞎想,最權威的專家都下了診斷,他的病已經晚期。唯一的希望是器官移植,但這卻是他唯一不考慮,不能考慮的辦法。
他女兒才三歲,他不是一個圣人,更不是矯情的人,他想活。如果女兒十八歲,有了自己的判斷能力,他愿意跟女兒商量。可現在女兒才三歲了,教授說的很好,但孟昭清楚,那所謂的最新技術,尚處于臨床試驗階段,有多少未知的風險誰都不清楚。女兒還沒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他可以做決定,從女兒身上切下一部分肝臟給自己,但他怎么下得了手。
他父母已經年老,如果父母現在四五十歲,他也許也會拋開良心的不安,將實情告訴父母,讓父母考慮。而父母必然毫不猶豫為自己做移植,哪怕那在某種程度上,等于是將他們生命的一部分轉移到兒子身上,可父母面對兒子,不就是這么大公無私嗎,別說一部分,就是他們全部的生命,他們也會考慮給兒子。
至于其他的渠道,也不是不能考慮,但機會十分渺茫,等待一個合適的捐獻者,不知道要等待多久。像他這樣,甚至比他更嚴重,等著器官救命的病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或許他可以跟醫院商議,然后利用他現在變成公眾關注的英雄身份,得到某種優待,獲取某些特權,可他的良心真的會不安,關鍵是即便這樣,希望仍然渺茫。
一時間,在自己這斗室之中,孟昭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他所有的路,都走不通!
恐懼有,比恐懼更恐懼的,就是這種絕望。
孟昭突然想哭,他抬起頭,刻意去看了一眼床頭的結婚照。老婆死后,父母不止一次謹慎的提出過建議,希望把這照片收起來,都被孟昭以沒必要拒絕了。
看著穿著婚紗,笑顏如花的老婆,孟昭思緒復雜。
“白月,或許我真的沒有你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