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立咽了口唾沫:“你真吃飽了?”
王真真點頭。
“那剩下的給我吃吧。”
王真真哦了一聲,將餐盒都送到白立桌上,看著白立再次大口吃起來,她突然又覺得,似乎他們還在一個世界。
床那邊陽臺邊吃飯的馬媛媛看到了這一切,馬上皺起眉頭。
喝斥兒子道:“餓死鬼投胎啊,咋搶真真的飯吃?”
王真真忙道:“阿姨,我吃飽了。”
馬媛媛有些不舒服,覺得丟臉,又不忍苛責兒子。他心里怪起了白貴,一定是白貴把兒子苦著了。但兒子吃別人剩下的飯,依然讓她從心里不舒服。
白立卻不管不顧,埋頭對付眼前的食物,此時別說搶同學的飯了,就是一條狗在這里,他沒準都會搶。本身就很餓,心里的蟲子又釋放出了從未有過的對食物的渴望情緒,這種情緒以某種化合物的作用嚴重影響了白立,甚至讓他的意識有些不清楚。
他失控了,被寄生蟲用某種方式控制了,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行為的基本克制,此時他就是一個職能按照慾望行動的動物,什么禮儀,什么羞恥,完全感受不到。
馬媛媛看到這種情況,心中嘆息,暗道自己準備的也不夠。這次回來,就發現兒子的食量大的驚人,這兩天她給兒子準備的食物也都是按照兩三人份來的,但今天這只是早餐,她并沒有多要,只是簡單的點了一份正餐,心想分量應該夠了,沒想到兒子還是餓成這樣。
就這樣看著兒子幾口將食物解決掉,轉頭看向了自己:“媽,你吃飽了沒有?”
馬媛媛這回真的有些掛不住了,這太丟人了。可又無法忍受兒子對食物渴望的眼神,母親總有為兒女提供食物的強烈本能。這種本能跟身為人,尤其是已經具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的對舉止的修養,產生了直接沖突。
馬媛媛臉皮都抽動了兩下,還是本能更強烈一些,將自己的食物也都給了兒子。
可是實在是丟人,對王真真苦笑道:“真真,讓你見笑了!”
王真真突然也笑了,忍俊不禁,有錢人的世界,似乎也沒什么神秘。她心中某種芥蒂,在這一刻放下了很多。
吃完飯,收拾完,弟弟的電話響起,詢問了病房,不久兩個老人跟著一個年輕人走進了病房。
馬媛媛臉上浮現出了真誠的笑容,不管有多少芥蒂和心結,見到父母還是本能的高興。
“白立,快看誰來了?”
白立卻沒有認出來,讓馬媛媛嘆息了一聲。
“白立,不認識外公外婆了?”
一個老人說道,這是一個臉上溝壑縱橫,皮膚黝黑的老人,弓著背,駝著腰,身上穿著一件灰布衫,頭上還帶著扁沿帽,仿佛上個世紀的老農民。旁邊跟著一個瘦小的老太太,穿著一身退了色的藍格子毛呢外套。
兩個老人后面跟著的青年,則一身流行的潮牌服飾,一臉冰冷的走了進來,看向白立的神色沒有任何親切。
單是父母的裝束,就已經徹底點燃了馬媛媛心中的憤怒,弟弟的神情更讓她惱怒。她突然生出一種,想將弟弟趕出去的念頭。
怨恨,生氣,恨鐵不成鋼,這些念頭反復閃過。同時伴隨的還有,活該,自作自受這些對父母的怨念。
父母的衣服顯然都是幾十年甚至十幾年的老物件,馬媛媛不在意父母丟了自己的臉面,他在意的是,老兩口對自己如此苛刻的原因。很顯然老兩口將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弟弟,卻沒有半分留給自己。他們可以幾十年不添置一件衣服,卻不肯讓兒子吃一點虧。
父母當然不存在買不起一件衣服的窘境,馬媛媛發達后沒少寄錢回家,兩個姐姐也都會如此。可父母卻舍不得給自己花一定點錢,原因顯而易見。她惱恨,覺得老兩口是活該,太溺愛唯一的兒子了。她還委屈,因為這種溺愛她從未分到分毫。她還愧疚,覺得自己對父母的關心不夠,明明能想得到自己寄回家的錢都花不到父母身上,為什么不直接買了東西送回去,而是圖省事直接給錢呢,盡管父母每次都不要東西,只要錢,也不是自己疏忽的理由。
帶著復雜的心情看著父母生硬的跟兒子說話,兒子帶著陌生的神情應付他們,始終沒有喊出外公外婆,讓老兩口極為尷尬。馬媛媛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愧對父母了。
老兩口跟外孫客套完之后,才頗為責備的對女兒道:“媛媛,你回來了也不回家!”
馬媛媛這才又生起半分歉意:“白立病了,所以才耽擱了,打算過幾天回去呢。”
老父親問道:“到底啥病啊,還要住院,得花多少錢。”
馬媛媛有些不好回答:“也不是啥大病,長了寄生蟲。”
她借用兒子以為的原因回答。
父親有些不樂意:“有蟲,吃個打蟲藥就行了,花這錢。養娃也不能太嬌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