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會認不出來眼前這人,正是今天一劍斬了她的弟馬的樹呉青。
話說他們也是在東北橫行霸道慣了,加上東北三省面積也大,即便不出山海關,也有一種天大地大任我行的感覺。
正是這種自我良好的精神,才讓他們敢和樹呉青有了動手的念頭。
可他們哪知道,中原之地的水很深,而如今L市的水更是深不可測。
明里暗里無不是暗潮洶涌,更沒想到樹呉青抬手一劍就斬了他們,從始至終縱使是她都沒明白那一劍是從哪兒來的。
此時樹呉青一眼望向她,雙眼仿佛利劍,讓她有種只要踏出這堂口,頃刻間就會被切成無數碎片的錯覺感。
心想自己這是造了什么孽障,說好的末法時代呢??不是說好了三教高人不會出山么??
為什么自己碰到的全是那些可怕地老怪物。
“咦,原來她在這里啊!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樹呉青笑了笑,指了指徐童身后的那少女,向徐童道:“小友今日開堂,我本也沒準備什么,不過既是見了她落在你手上,算起來也有我一份因果,只是這因果最后卻要你來承擔,我也過意不去,此物贈你,若是日后胡家的人找上門來,可用這個助你一臂之力。”
說著樹呉青將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錦囊遞給徐童。
徐童雙手接過錦囊,直覺錦囊輕飄飄落在手里的感覺好像就是個空的一樣,但嘴上還是趕忙道謝:“長者賜不可辭,多謝前輩贈寶。”
簡單明了的一句話,卻是令樹呉青都笑瞇了眼。
趙狂生的名頭樹呉青不是第一次聽到,本以為是個狂浪之徒,不承想卻是精明到了骨子里的猢猻,這話說得換誰心里能不舒服。
樹呉青也不著急走,就坐下來和師爺閑聊,徐童就很識趣地選擇默默退下去燒水去。
不是他不好奇,而是兩人聊得太高深,動不動就隨口一句專業術語,也不知道是從哪本書里引用來的一段話,搞得兩人越說越像是倆和尚在念經,還說得樂此不疲,自己聽了兩三句就有種要打瞌睡的感覺。
他守在爐邊上,雙手托腮看著爐里的火苗,隨后目光一轉看向了樹呉青方才給他的那個錦囊。
這東西落在手上任誰一拿都會覺得里面空空的,徐童直接將其丟進了道具冊。
本想看看道具冊會不會給他什么詞條,結果一瞧,好家伙連一個問號都沒給自己。
如果不是從師爺的對話里知道,這位老人也不是一般人物,徐童都懷疑這老家伙是不是騙自己來著,不管怎么說也是白嫖來的,索性先丟在道具冊里面吃灰吧。
這場論道直到日落西山時,才總算結束。
畢竟在這個交通極其不便利的時代里,大家能見面的機會太少了,一封書信都要半年的時光,一場論道往往相隔十幾年,也依舊記憶如新,并不是記憶力太好,而是每一次道別都可能是永別。
陽光輻照在大地上。
站在上清宮的石階前,北芒不高,卻也能看到眼前L市城區暮色蒼茫,華燈初上,云煙縹緲也不知是誰家的炊火,也不知今夜多少歡喜多少憂愁。
師爺和樹呉青并肩而立,看著遠處閃爍的燈光,亦看到另一端工廠的煙囪上正排放的云霧。
“真好啊!”樹呉青感嘆道。
一旁師爺薛貴點了點頭:“是啊,未來一定會更好。”
兩人說罷目光相視,只是兩人的眼神里卻是有著截然不同的情緒,前者是在遙望,后者則是在期盼。
樹呉青最終也沒和徐童去喝湯了,在太陽落山之際,就大步流星地走下了山。
只待要走下山時,回頭一眸,雙手作恭朝著師爺的方向深深一拜,他知道,這一拜就是永別。
故而一邊走一邊唱,洪亮中厚的聲音,字字如珠璣。
“明月珠,不可襦,連城璧,不可哺。世間所有皆虛無……”
一首大醉歌,遠遠地回蕩在山溝林縫間。
唱盡了興衰之術,既是這位朋友餞行,也是為這個即將終結末法時代而唱衰。
“百年光景駒過隙,功名富貴將焉如,君不見北邙山,石羊石虎排無樓,舊時多有帝王墳,今日累累蟄狐兔,殘碑斷碣為行路……”
據說北邙大會之后,又過了三十年,一位老道漫步在了北邙森林公園里,重新走到了上清宮的石階上,目光遙望著眼前風景,但那雙渾濁的雙眼卻仿佛貫穿了時空,看著身旁那道不存在的身影,自言自語地說道:“真的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