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年多處旱情,臣等建議應免除兩年賦稅,以緩災情,而圣上更應親自設壇祈福,以求風雨。”
晁巍眉尖微蹙,“眼下正是擴充軍務的時候,且邊疆形勢正緊,賦稅……減半,但每縣所招兵丁各擴充三百人。”
韓秉沒有繼續說,雖說擴增兵丁征招可以減輕各戶負擔,變相用軍費養這些青年,可于旱災終究是杯水車薪。
他看向龍椅之上的劉傾,“那設壇祈福一事……”
晁巍開口:“由奉常安排此事即可,還有何事上奏?”
此時韓秉微微側首,六十多歲的他,眸中已經有些渾濁了,抿成一條線的薄唇卻依舊透著堅定,撩袍下跪,遞出奏折,一起呵成。
身為三朝老臣,這幾年,攝政王于殿上特意為其設了軟凳,惟韓老可不起身上奏,今日這一跪,料想必有大事發生。
“勇安侯于先帝塌前臨危受命,兼任太尉,輔佐太女繼承大統,這五年兢兢業業,大祁國力日盛,臣等與百姓感激涕零,然太女已有主事之能,臣逾君上,乃逆天之為,多處旱災均為天怒,老朽已是殘智枯謀,力不從心,只余輔佐劉氏之心力,請勇安侯還政陛下!”
晁巍手背青筋漸起,好啊,原來是有這一手等著呢!
話音一落,身后重臣皆下跪附和道:“請勇安侯還政陛下!請勇安侯還政陛下!”
這些人中,有人本就是保皇派,韓秉提前溝通過,也有一些中立之人,風水輪流轉,還不知未來皇帝能否奪回大權,但誰也不愿做站在那鶴立雞群之人,萬一皇帝日后重掌大權呢。
看著這倒伏一片的脊背,晁巍輕笑,韓秉竟拿辭官威脅他。
他轉頭看向皇帝,“皇帝年紀尚小,交還政務仍需時間,待到皇帝有能力擔任一國之君時,我自會交還,眾卿請起吧,丞相,大祁不能沒有你,陛下更不能沒有你。”
韓秉埋在奏折陰影下的雙眼認命般地緩緩合上,從懷中又掏出一本奏折,“微臣請求致仕,按臣的年紀,實在不堪這國家重負,接任人選,臣已于奏折中舉薦,諸多事務,臣也會一一交接。”
“韓老,何至于斯!你這個奏折,不批!退朝!”
退朝時,劉傾即將消失在大臣視野時,偷偷回頭看了一眼韓秉,眼角含淚,卻不敢停留。
“韓老,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何苦呢,用自己的仕途去搏。”朝臣零零散散地走出了未央宮,少府鄧群光為之惋惜。
“我等均是受先帝賞識才得享今日,如今皇室衰微,皇帝幾遭羞辱,再過幾年,晁巍坐穩了朝堂,那陛下……”
他的步履蹣跚,“我本就該辭官了,又有疾病纏身,若是再不站出來牽這個頭,等我哪一天忽然死家里了,那陛下豈不是真的就孤立無依了!”
鄧群光嘆了口氣,扶著韓老出了宮門。
“那是?”韓秉望著剛剛停下的一列馬車問道:“這么多馬車,一起入宮?”
“韓老可記得勇安侯將三品以上重要武將的子女都接過來了,說是要選拔人才,還把天祿閣開放給他們,讓他們借閱藏書。”
韓秉迎著晨陽看了許久,直至那群英氣勃發的年輕人被人領了進去,若有所思,“年輕好啊,年輕就有轉機。”
天祿閣中,大太監方遷笑道:“汪先生,您就帶著諸位公子小姐慢慢看,慢慢講,若是想借閱什么書,直接去正廳登記即可。”
汪淳代點頭,“有勞。”
陸羲禾從知道要來天祿閣的時候,心里就只有三個字,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勇安侯對她們如此重視,竟愿開放這么大的宮廷藏書閣,全大祁的書籍幾乎全在這了,縱使她不喜歡儒學,渾身也興奮無比,因為這就意味著,很多家里沒有的兵書,在這就可以找到了!而且,那個奇怪的符號是不是也可以在這里找到?
她漸漸相信了,也許勇安侯真的是想培養人才,不然不會這么用心。
畢竟他是她心中的英雄!英雄豈會如世人心中所想的那般不堪!
“這里與石渠閣相近,那里是整理修訂《祁書》之地,不要輕易去打擾,你們在家定受過啟蒙之學,而我對你們的水平也不了解,現在你們可于此閱讀,然后閱讀某一段或者篇有所感悟了,寫下心得感想后,回去交與我,我再因材施教。未閱讀完的,可借走,最多可借閱三部。”
“是。”因在藏書之地,眾人的聲音都不自覺小了。
“這先生,可真嚇人,好嚴肅啊。”陸羲禾偷偷和哥哥耳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