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祚這幾日每天都來,故而不等他吩咐,看守軍士便開了門,讓他進去了。
艙內一人正蹲在角落,手上和腳上都戴著鐵鏈,正是賀蘭敏之。
瞧見李多祚來給他送飯,他也不奇怪。
自從他被押上這艘船后,對方便每日給他送飯,一開始他并沒有問原因,李多祚也從不多解釋。
到了第三日,他幾天沒說話,實在有些憋不住,才終于問道:
“李多祚,你好歹也是千牛衛郎將,我以前與你并無恩情,你為何要親自給我送飯?”
李多祚當時沉默了一會,回答道:“我是為了回報魏國夫人。”
賀蘭敏之再問,李多祚卻怎么也不肯回答了。
李多祚每次都不會離開,靜靜等著賀蘭敏之吃完,才會取走食盒。
賀蘭敏之每次還會向他詢問一些外面情況,只要不是太隱秘之事,李多祚一般都會回答。
被關在這狹小的艙室后,對方成了他與外界唯一的聯系。
“到哪了?”賀蘭敏之一邊吃著飯,一邊隨口問道。
“現在還在明州海域,再過兩日,就能到杭州了。”
賀蘭敏之眉尖跳動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去杭州做什么?”
李多祚不答。
“武承嗣準備怎么對付我,為何不讓諸葛南那小子來拷問我?”賀蘭敏之又問。
這個問題其實他之前問過一次,李多祚當時沒有回答。
這一次李多祚雖然也沒有回答,卻低下了頭。
賀蘭敏之心中一沉。
莫非武承嗣對他已經不感興趣了,打算殺死他了?
也對啊,屠洪畢竟只是個海盜,他并非一定要知道屠洪為何將自己帶在身邊。
而他沒有讓諸葛南來拷問自己,說不定也是猜到自己打算陷害諸葛南。
賀蘭敏之早已暗下決定,只要諸葛南來拷問自己,便告訴他幾個驚天秘密。
那種知道后會死人的秘密。
其中一個便是沛王的身世。
“他是不是準備對我動手了?”賀蘭敏之低沉著嗓音問。
李多祚頭垂的更低,這便是回答。
賀蘭敏之苦笑一聲,道:“算了,看到武承嗣的那一刻,我就猜到會有這種下場,舅母不會放過我的。”
李多祚忽然咬了咬牙,道:“其實……其實這并不是皇后殿下的意思!”
賀蘭敏之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太多了,她不會留下我的。”
李多祚沉聲道:“昨晚,殿下和那名叫歐陽充的海盜合謀,讓他去找一些海盜過來襲擊我們的船,趁亂殺死你。”
賀蘭敏之一驚,心想:“如果武媚同意武承嗣殺自己,武承嗣根本不必要這么麻煩。”
莫非武媚真的對自己還懷有親情?
這一想法頓時讓他看到生機,猛的抬起頭,凜然道:“李將軍,賀蘭雖然有罪,但只愿死在大唐律法之下,不愿死在武承嗣的詭計之下。”
“你身為千牛衛,應該維護朝廷律法,怎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李多祚低頭不語,默默收拾著飯盒,向門外走去。
“李多祚,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姓氏!”賀蘭敏之低吼道。
李多祚停頓了一下,還是邁開步子離去了。
賀蘭敏之十分憤怒,一拳砸在剛才吃飯的小桌上。
他本來早已做好了死亡準備,可李多祚的話突然給了他一絲生機。
可恨的李多祚!
明明給了他生機,卻又不肯出手搭救,賀蘭敏之心態有些崩潰。
黃昏時分,兩名千牛衛進入艙室,面無表情道:“出來吧。”
聲音冷冰冰的,仿佛在對一個死人說話。
賀蘭敏之嘆了口氣,明白自己的死期已經到了。
他已經重新調整好心態,決心讓自己有尊嚴的死去,絕不讓武承嗣看笑話。
在兩名千牛衛帶領下,賀蘭敏之向船尾行去。
一路之上,盡是站崗的千牛衛。
夕陽照射在賀蘭敏之臉上,似乎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