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中書令劉仁軌、侍中劉齊賢、司空李勣、司徒蘇定方、尚書左仆射李敬玄、尚書右仆射裴炎一同入內。
李治用嚴肅的表情掃視了在場所有人一眼,臉上如同籠罩一層神圣的光輝。
“聽旨!”
包括武媚在內,屋內每個人都躬下了身。
“朕死之后,七天裝在靈柩內,皇太子在靈柩前即皇帝位。園陵制度,務以節儉!”
“太子寬仁有余,銳意不足,你等要好好輔佐他,幫助他。朝中大小政務,太子需多聽大臣意見,不可獨自專斷。
有軍國大事不能決斷者,請太后處理決斷。爾等將來皆要悉心輔佐……新皇,莫負朕……之厚……意……”
這幾句話一口氣說出,到了后面,終是氣力不足,難以為繼。
武承嗣急忙抬頭,只見李治腦袋側在一邊,眼睛失去光彩,臉上竟帶著一絲奇異的微笑。
這位長期被病痛折磨的皇帝,在臨死之際,終于能從這種可怕的折磨中解脫,露出笑容,實在讓人唏噓。
公元667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當晚,大唐第三位皇帝李治在金鑾別院去世,臨終遺詔命太子李弘登基。
朝野得知皇帝龍御歸天后,皆悲痛萬分,整個長安城都籠罩在一種哀傷的氛圍中。
明月高潔,清光似水。
武承嗣獨自站在后園,抬頭望著夜空,默默緬懷著逝去的君王。
李治臨死的言行對他觸動很大。
他能看出來,李治一直都在強撐著一口氣,直到將后事一一安排妥當,才敢放心離去。
在他身上,武承嗣深切感受到皇帝的責任。
縱觀歷史,皇帝雖然擁有主宰他人性命的權力,但他們臉上的笑容,往往比普通人更少。
尤其是明君,他們必須時刻心系天下,腦子里永遠要想這個、考慮那個,不得有絲毫松懈。
這樣的情況下,又如何能快樂?
想的正入神,一陣琴音忽然響起。
琴聲由低到高,錯落有致,到了極高點,忽然一陣盤旋,如同百鳥歸巢,聲音又轉低向下。
琴音抬高時慷慨激昂,轉低時溫柔雅致,如同一泉溫水,輕撫著武承嗣的內心。
憂愁傷感的情緒,竟隨著琴音漸漸消逝。
到得后來,琴音越來越低,仿佛撫琴之人正在遠去。
武承嗣聽得癡了,情不自禁邁著步子,追逐著琴音,來到一間院子外。
院門匾額上寫著“杏嵐院”三字,武承嗣心中一動,尋思:“莫非彈琴的是他剛納的劉家大小姐?”
昨晚武承嗣與她洞房花燭,她表現的十分冷淡,就像個大號人偶似的。
武承嗣逗了好半天,她只偶爾嗯一聲,又或者哦一下,比鳳舞的話都少。
武承嗣老大沒趣,便早早睡了。
沒想到,她竟有如此神乎其技的琴藝。
琴聲已經歇止,武承嗣猶豫半晌,終于還是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名臉有雀斑的小姑娘,武承嗣只知她跟著劉大小姐一起過來,并不知她名姓。
“呀!周、周王殿下……您、您是來找孺人的嗎?”小丫頭十分驚慌。
武承嗣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茴、茴寶!”
武承嗣點了點頭,邁步進了院子。
這座杏嵐院原本是賞杏花用的別院,一進院門,便是好大一片杏園。
只不過秋冬時分,杏花早已凋零。
行走在林間小徑,忽然瞧見幾道身影,仔細一看,卻是好幾名丫鬟在杏樹邊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