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里是外科,他的傷很重吧,這就好了?”十方愕然。
“不是,主要是住不起了,這醫院還挺貴的,還好這次是官方付錢,我也早就出院了。”淺川歌解釋道。
“噢……是這樣啊。”十方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
他知道隔壁床,是個建筑工人,從腳手架上掉下來了,所幸沒什么大傷,就是割破了腿,然后骨裂了,到外科來縫了幾針,養了一段時間。
本來是要再住一段時間的,不過現在他就跑了,答案估計就和淺川歌說的一樣,住不起了。
這種事情還挺常見的,你要說他們窮嗎?
不可能窮的,真正的窮人根本沒資格進這種醫院,甚至連淺川歌都不是太窮,她有電腦,有正常的生活,有一份收入不算太低的工作。
她已經比絕大多數人好得多了。
在東京,淺川歌和那個建筑老哥,算是活得體面的,因為勉強還能租得起房子,不用面對風吹雨淋,有個穩定的落腳之處,而且每天能洗澡,能吃上飯,甚至有閑錢培養一下愛好,甚至可以發發愛心,去幫助別人。
比如淺川歌,她都有能力去兒童福利設施當義工了。
這叫什么?這叫做有余力。
哪怕他們工作很辛苦,早上起來的電車甚至擠不上去,要跑去公司,可他們最起碼當得起一個評價,叫“生活有著落”。
有工作,有固定收入,有固定住處,這比絕大部分人都好了。
在東京的平民里面,淺川歌這一類,其實是活的最好的,生活水平是第一等。
第二等,是那些打零工的人,這些人做著報酬極低的工作,每天工作時間卻很長,一般都在便利店或者奶茶店之類的地方打短工,至多也就是飯店的洗碗工、洗菜工、打掃的清潔工之類的職業。
正規的公司很少聘用這些人,因為他們的履歷實在是不好看。
他們的生活水平,大概就局限在“有住處”這么一個水平線吧。
有住處,一般都很狹窄,要知道在東京,租一間六七平方的房子,也要十萬日元以上,對他們這些時薪900日元的人來說,這幾乎等于一個月一半左右的收入。
十方在東京住了一段時間,也能夠知道這種第二等人過的是什么生活,他們有的連每天洗澡要用的熱水也是裝在水瓶和水桶里,放在陽臺上暴曬,依靠太陽的力量加熱,一到晚上就洗澡,因為要等一會就冷了。
晚上也不開燈,天黑就睡覺,幾乎沒有什么電器,常用的照明設備就是手機,每天早起上班,去工作的地方充電,因為電費昂貴。
最神的是,這些人發明了許多辦法,比如他們常吃的大蔥納豆拌飯,他們會把大蔥養起來,只需要每次做飯的時候剪掉一部分,隨后就插進水里,任憑它生長,等上面長長時就又可以剪來食用,幾乎可以達成半永久狀態,一根大蔥能吃出五六根的水平。
這些人掙扎著,靠著零工與節省在東京存活著。
十方租住的公寓,樓下就有這種人,十方時常能夠看見他們早出晚歸,而要問起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卻沒幾個人能說的出口。
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掙扎些什么。
為什么要這樣活著呢?為什么要拼了命的生活在東京呢?
不知道,很少有人能回答這樣的問題,他們自己也沒有答案。
十方心里也有過猜測,這樣勉強努力的去生活……可能僅僅是出于……慣性。
是的,慣性。
他們的生活與工作,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的精力,讓他們失去了思考和學習的能力。
他們被困在這個地方,上不去,下不來,如果要往上爬,他們就得學習,就得思考,就得擁有一門手藝,或者思路靈活,哪怕是建筑工人,或者是淺川歌這樣有一定的代碼編寫能力的,都可以爬上去,找到“生活的著落”。
可是他們沒有辦法,他們光是活下去就竭盡全力了,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未來”,只是麻木盲目的被“慣性”推動,被前一天的習慣,機械的推動著去工作,去拿微薄的報酬,買便宜的食物,租住狹窄的屋子,日復一日。
對這些人而言,連娛樂的空閑都沒有,就更別談“考慮未來”了。
但他們還算好的,僅僅只是平民里的第二等而已。
還有更差的,第三等。
沒錢租房,只能蝸居在網吧里的“難民”,據東京政府調查顯示,現在每天都有4000以上的人以網吧為家,甚至于已經成為了一個巨大的社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