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勢,滾滾而來,如怒濤洶濺,濁浪漩渦,千條萬縷,滔滔汩汩,飛噴沖激,頹波突浪,掩暈流輝,人陟其間,身不由己。”
“這所謂的命運,是無意義、無道德的群體活動形成起來的,就和自然界中河水的流動和樹木的生長一樣,河水順著阻力最小的方向流動,能夠沖掉的,即使是鉆石礦,它都會沖掉,不能沖掉的,即使是一堆糞,它也要繞過。”
“身處其中,身不由己,這就是命,他們被推動著成為了犧牲品,難道,妾身就不是犧牲品了嗎?大師你,就不是犧牲品了嗎?”源小姐說著這話的時候,一直都平靜而溫和,還帶著些許妖媚的聲音,也逐漸浮現出一些感**彩了。
“但我還是相信,人是可以改變大勢的,就算是滔滔洪水,但依然可以建造水閘、堤壩、側路渠和排水渠,這些東西,是在人的理智和感情的倡導下建造起來的,能夠人為的控制這樣的命運。”
“但問題在于,對于日本來說,這些東西是搖搖欲墜的。”她對著十方嘆息道。
十方能夠理解她的意思。
是的,建造這些,對日本來說,一切都是搖搖欲墜的。
這就像是一臺勉強湊合在一起,被迫開動的爛機器,吱吱聲、軋軋聲、叮當聲不絕于耳,一片混亂嘈雜,工作緊急,刻不容緩,所以機器被強制性開動了,運行了一段時間,各種吱吱聲、尖叫聲似已減少,各種零件似乎還湊合可用。
可是,如果你仔細聽,就只能聽見一個笨重東西在隆隆作響。然而這卻令人更加膽寒,平板愈來愈彎,螺栓在松動,眼前一切,轉瞬即將灰飛湮滅。
這是為什么?因為一切都亂糟糟地混在一起了。
無數人,根本看不清楚前路的方向,隨波逐流,完全墮入使初涉旅途的人迷失方向的大霧之中,勉勉強強變成螺絲釘組成一臺破爛拖拉機,跌跌撞撞的朝著前方奔跑過去。
他們看到社會上根本沒有天理和國法,他們從未享受到“天理”的眷顧,但現在別人卻告訴他們說,他們已像是他們的老板一樣自由,他們在自己管理自己的事情,人們在抬舉他們,扶持他們,這個社會是很好的。
其實,在這一切由一條結實的細線包纏起來的關懷之中,貫串著無盡的虛情假意。
整個社會,就這樣爛成一坨,勉強前進,松松垮垮,隨時可能碎成一地零件。
“所以,才需要有集體意識!而且不需要天上院家!”她的聲音帶上了激烈的情緒,充滿了……憤怒?
十方分不清楚,但他能夠體會到很激烈的情緒。
“咳咳,真是抱歉,大師,扯遠了。”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勁,很快就安穩了下來,語氣也重新變得平和。
“十方大師,接下來,妾身會把【精神投影】的控制權限交給你,我會和四個基點一起幫你頂住第一波天上院宮的反噬,然后,【精神投影】會徹底歸屬于你,接下來,你肯定會面對憤怒的天上院宮,這個時候,你活下來,并且頂住他的反撲,東京的大部分人就能活下來,如果大師你都做不到,那么……天上院家就會成功,屆時,很多人都會死。”
“雖然,已經死了很多人就是了。”源小姐輕笑一聲說道。
然后,她伸出手,青蔥一樣的手指點在十方的嘴唇上,把想要說話的十方堵住。
“我知道,妾身知道,大師你不會認可我這種做法。”
“但是,大師,妾身從不需要別人的認可。”
“這就是電車難題,在整個國家的人,永生永世都處于天上院家的豬圈里生活,我寧可選擇讓他們拼死一搏,哪怕他們不是自愿的,是被我裹挾的。”
“我知道,很多人不愿意拼死一搏,很多人更愿意茍且偷生,比如你曾經動過手的那個戶井高利,對了,這里也要說一下,戶井高利也是我安排的,那個倉田兒童福利設施的慘劇,也是我一手導演的。”
“一切都是為了試探你而已,看看你是屬于茍且偷生,還是屬于拼死一搏,結果我很高興,十方大師嫉惡如仇,而且知道進退的同時還能堅守底線,所以之后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我保證,這件事結束之后,戶井高利不會有人繼續保護,你可以為你的倉田信院長報仇。”
“至于我,會在那之前就死去,絕對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妾身知道,電車難題對大師你這種人而言,從來都不是難題,因為你會選擇上去把疾馳的電車擋下來,除了你之外不會有人受傷。”
“但妾身不行,在電車難題里,妾身會選贏面最大的那一個選擇。”
“就這樣,這當然不是我的全部計劃,但時間有限,大體上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接下來要如何做,就看大師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