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暉被滿天陰云遮蔽。
一處斷崖上,月白色衣袍的人影倒在雪地上。胸前和腰腹處的創口流出的血,染紅了他身下的白雪。
鮮血在他的身下漫延開,仿佛織就了一張紅毯。
知覺近乎麻痹,可腰腹處卻依舊傳來被嚙食的痛楚,三只成人手臂長的白貂模樣的異獸圍在他的身邊貪食他的血肉。
眼皮沉重的難以睜開,視線早已模糊。
我這是要死了嗎?
前半生一直汲汲于求得寒毒的解藥,好不容易得到了火靈草,練成了火陽丹,到底還是拱手送人。
那一刻,他想的什么來著?
對了,是蓬萊島主的表情,他從來沒在蓬萊島主的臉上看到那種表情,擔憂、心疼又懼怕。
好像他從來沒有被當成過蓬萊島主的兒子,曾經他也是期待過的。期待理所應當的天倫之樂,不過最終還是一場空。
他不是沒想過拒絕,可依蓬萊島主對小兒子的重視,不難想象之后會發生什么。不過是撕破慈父的面具,露出猙獰的爪牙,父子之間何必要弄得這么難看?
反正在蓬萊島主說出來意的時候,他已經厭惡這個世界了。
過去汲汲營營為求活命的時光瞬間變得可笑,巨大的荒謬感和空虛感襲來,讓他忽然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世間種種皆是無趣。
活著有什么意思嗎?沒有。
他從來沒有被人愛過,也不會愛別人。活著如同死了一般無趣,那么死就不顯的那么可怕了。
后來,葉流楓死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一直有人在意他、陪伴他,默默為他付出著。
他很后悔,后悔沒有早點發現,沒能珍惜世上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可是木已成舟,再多的懊悔也不能讓時光倒流。
當蘇小云說要一直陪著他的時候,他是不相信的。他從來不是個幸運的人,葉流楓死了,他還能遇見另一個對他真心的人嗎?
他不知道。
只是在蘇小云喊他慕容哥哥時,他不能自已的心動了。
胸腔里強烈的震動,是以往從未有過的。好像死寂許久的樹木重新煥發生機,那一刻他才知道什么是真的活著的感覺。
他寧愿不要枯燥乏味的長生,只愿真真正正的作為一個人活著,一天也好一瞬也好。
從那以后他的心臟便只會因她而跳動,他也只為她一個人而活。
可是現在他就要死了,他還記掛著兩人的約定。
她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
咔嚓咔嚓的踩雪聲傳來,驚走了幾只異獸。
這聲音慕容璃已經聽不到了,他僅剩的意識里只有一個念頭頑固的掙扎著不消失。
她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
她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
她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
……
“嗯?”
原本已經走出慕容璃瀕死位置兩步的人詫異的回頭。
“竟然入魔了?那就不能讓你死了。”
這人身著青綠色長袍,氣質平和超然出世。他輕柔的攬起慕容璃破敗的身體,用法術簡單止住了流血。
待他拿出傳送符正要捏碎時,山崖下傳來女子的聲音。
他好奇的向下望了一眼,斷崖過高的空間距離阻礙了他的視線。
“下面有人,不會是來尋你的吧?”
這人笑著看了眼不醒人事,渾身魔氣的慕容璃。
便捏碎了傳送玉符兩人消失在原地,他并不打算把慕容璃送去與人相認,畢竟他已經入魔,修真界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而且這一身慘烈的傷,世間也只有他一人能治。
斷崖下白雪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