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方術部”記載:“持銀針刺人中,血止,神鬼皆誅。”不論是什么東西附身,無論他修行如何,只要以銀針刺人中,見到血,必殺!
拿出銀針,在指中捏緊。
康康像在熟睡。叔父常說人都會犯錯,得饒且饒。這個精物修行尚淺,附在康康身上,也許是因為頑皮,也許是看康康活潑可愛,但沒有害人之心,先給他一次機會。
蹲下身,輕輕撫摸康康印堂,“你要是現在現形,就饒了你!”
屋里靜悄悄。
沒有絲毫異常。他倆貼得緊緊,睜大眼,不知何時退到了墻根,盯著我一動不動。
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記錄“凡精怪求仙有二途:其一采精氣,拜星斗,漸至通靈變化,然后積修正果,其途纖而安;其二入邪辟,則干天律,其途捷而危”。不管怎么說,精物修行不易,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取他性命。捏穩銀針,立在康康人中處,大聲講:“你聽好了,數到三就扎下去,趕快現身!一、二——”
“啊!”何大姐駭然驚叫,猛抱王總,王總急扶墻,兩人陡然一歪,差點癱倒!
地上,驟現一團黃毛——果然是黃鼠狼!
它拼命磕頭,地板被磕得“咚咚”響。又立起身,兩爪一彎抱成拳——作揖!
這只黃鼠狼比貓稍大,通體金黃,只有尾巴尖有一撮白毛,特別醒目。動物修行時間越長體形越大,估計它已修行百年,相當不易。
銀針只要扎下,它必死無疑。
“陰陽不同界,要是放了你,你能保證以后不去害人嗎?”
它拼命點頭,眼淚已經下來,又不停磕頭。
“怎樣才能相信你?”
聽到這話,它陡然直身,曲著爪子四下張望。突然一轉,沖向墻角,一撞,嘴角磕出一片血,隨即掉頭奔到我面前,嘴一吐。
仔細瞧,一灘血跡里,有顆斷牙。
古人斷發明志,這個小畜生斷齒表決心!
“人都會犯錯,原諒你。記住自己的承諾!”
它又搗蒜似磕頭,地板“咚咚”響。
沖它點點頭,收起銀針。把背包里東西掏出來,只留下羅盤,撐開對準它。它會意,身體一縱跳進包里。
它被我逼出原形,傷了元氣,估計要幾天才能恢復法力,要把它送回紫金山。
《靈樞經》云:“人稟天地之氣,肖清濁之形,為萬物至靈也。”動物二氣未凝,濁形未褪,修行求道比人難上百倍千倍。人修行幾十年就能得道,它們至少要上百年,遇到的困難難以想象,稍有不慎,就遭天譴,形神俱滅。
心里松口氣。轉過頭,兩口子牢牢擠一起,并排貼緊墻,目光凝滯,臉上木刻般僵板,像兩尊壁雕。
“沒事了!康康過會就醒,休息一兩天就好。”我笑著說。
兩人依舊貼住墻不動,仿佛墻是唯一依靠。好一陣,終于緩過神。我第一次看到那只狐貍現形時,也嚇得夠嗆,雖然叔父在身旁。他倆盯著背包,長長舒口氣,何大姐松開王總胳膊,身子跟著一松。王總挪著腿過來抱起康康,我抱起包,一起出門,樓道里響起急嗖嗖腳步聲。
康康在車上就醒了,很虛弱的樣子,何大姐兩只胳膊摟緊他,臉貼著康康前額,時不時親他幾口。
到了“一品紫金”西大門,車在路邊停下。到樹叢邊打開背包,放出黃鼠狼。它跑出幾步,又轉身沖我磕頭,尾巴尖那撮白毛顯眼。我招招手,它調頭鉆入樹叢,在野藤荒草間跑一會便不見了。
劉伯溫《堪輿漫興》里描述詳細,南京的龍脈,龍脖子位于太平門,龍身由富貴山向西,沿城墻至九華山、雞鳴寺,再延伸至傅厚崗、鼓樓,進入五臺山,龍尾巴在冶山道院;這龍頭——正是東北走向的紫金山!紫金山靈氣充盈,出這些靈物精怪,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