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深深思索,“茶戲”,他嘟囔著,抬起頭,“絕龍符和其它符箓配起來,用法太多。茶戲很可能是幻術!”
“幻術?”
“根據史料,幻術應從西方傳入。《舊唐書》上寫,漢武帝通西域后,始有幻人來中國傳播幻術。《后漢書》記載‘永寧元年,西南夷國王詣厥獻樂及幻人,能變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馬頭’。魯迅在《中國史略》中也認為幻術傳自西域,尤其是印度。后來唐武帝李炎滅佛,幻術也在剿滅之列,被禁止表演,否則流配充軍,于是少數幻人迫于生計遠走苗疆,形成了苗疆派。鑒于歷史教訓,苗疆一派行事乖張,本門法術絕不外傳,外人一直難窺端倪。到了宋朝,茶道盛行,苗疆派中高人憑‘點茶’絕技,再度登堂入室,其中有個叫魏榮爵的,被宋徽宗拜為禮部尚書。但所謂世事如棋,步步難料——”叔父輕輕一笑,“宋亡后,元世祖忽必烈認為幻術會蠱惑人心,下令誅殺幻人。幻人從此隱匿苗疆,幻術在中原銷聲匿跡。”
叔父寫過幾部鴻篇巨著,秉承乾嘉派學者作風:考據嚴謹、言必有出處。叔父和人談論時常常引經據典,一句一字絲毫不差,如親眼翻書一般,對他這樣的碩學鴻儒這輕而易舉,不知哪天我能達到這種水平。
“怪不得不讓拍照不準攝像,原來都是幻覺!”看著叔父講,“這個三潤茶樓為了賺錢不擇手段,禍害無辜,真是敗類!”
“也許不是這么簡單”,叔父蹙起眉,“苗疆派向來低調謹慎,不會這么張揚!”
“其實人腦是分不清真實和幻覺的,大腦有時會欺騙你!有個真實的故事,九六年在非洲的津巴布韋,幾個年輕人搞惡作劇,把一個朋友鎖進冰庫里,說要凍死他。幾個小時后,這伙年輕人打開冰庫大門,發現朋友癱倒在地——死了!后經法醫尸檢,確認這個人真是被凍死的,僅尸體表面就有大量凍斑。但實際情況是,冰庫的制冷系統根本沒開,里面是常溫。”
“啊!”我驚大嘴,“怎么可能!”
“所以說嘛,人的意識對物體的影響遠遠超出想象!這人認為自己會被凍死,于是大腦發出相關的意識指令,結果真把他的**凍僵了。”
連連感嘆,實在不可思議。畫好符,擱下筆,“明天把符箓貼在李賢家,看這幫人怎么辦。不管是苗疆派還是什么四川唐門日月神教,這里是南京,不能讓他們這么囂張的害人。”
“有好戲看了。”叔父看著我笑笑,“明天是你爸祭日,我們大清早走,睡覺吧,早上一定要起來!”
我點點頭,“你也早點睡。”說完拿起符箓,回到臥房。
躺床上,一點困意也沒有。我對親生父母沒有一點印象。父親和母親都是南大考古系講師,我三歲時,父親和叔父去江寧參加一次考古發掘活動。那是西漢名臣霍光的大兒子墓,出土了很多漢武帝賞賜的玉器、酒器。最珍貴的,是一尊三足青銅鼎,鼎周身刻一百五十六字銘文,鼎足側面鑄三條青龍。這只三龍鼎精美絕倫,一出土,即被視為國寶級文物。叔父說這鼎的驚世之處,是文字中記載了一個千古秘密。至于內容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挖掘現場在一處農田里,那時的保護措施不像現在這樣嚴密發達,寶鼎出土的消息霎時傳遍附近鄉鎮。當晚,一伙歹人持土槍和刀闖進營地,搶走寶鼎,父親為護鼎被歹徒殺害,一同遇害的還有考古隊隊長。母親后來嫁給了叔父,但不到一年,也因憂郁成疾去世了。
叔父把他們合葬一起,在云臺公墓找了一處風水絕佳的墓地。
后來有傳言說歹徒殺人是為了獨占三龍鼎中的秘密,因為考古隊里只有這遇害的兩人懂銘文。這事傳得風風雨雨,但始終沒有破案。
外婆講叔父和父親當年是情敵,也是摯友,但母親最終還是沒選擇他。母親死后,叔父一直未娶,把我當成親生兒子,他對母親的感情可想而知。
迷迷糊糊過了一夜,到五點多,被叔父叫醒。草草喝點稀飯,趕緊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