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盛府歸于寧靜。
澤與堂的書房,致遠堂內,燭火通明。
盛長權獨坐窗前,案上紫檀錦盒已然打開,那方名為“松煙”的古硯靜靜躺在絲絨襯墊上,其色如墨,溫潤內斂,仿佛斂盡了時光與無數先賢的智慧沉淀。
月光透過窗欞,灑下一片清輝,與跳躍的燭光交織,將他沉靜的面容映照得半明半暗。
他修長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意味,輕輕撫過硯身冰冷的石質。
指尖下,細膩堅潤的紋理仿佛在無聲訴說其歷經的滄桑。
這方硯,承載著余閣老的期許,也像一面鏡子,映照著他自己復雜的心緒。
“松煙?”
盛長權唇角微勾,露出一絲冷峭又堅毅的笑意,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格外清晰:“松可傲霜雪,煙則隨風散。”
“自今日起,我只會為松,立于天地,而絕不可能成那隨風飄搖、轉瞬即逝的煙!”
余閣老致仕一事,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腦海中漾開層層思索的漣漪。
“原本,我以為余正浩那樁丑事是孫之行的手筆,意在打擊余家聲望,削弱余閣老在朝中的影響力。但……”他眼神銳利如刀,“根據‘他’傳遞來的蛛絲馬跡,再加上萬家人輾轉送來的那些隱晦線索,這算計余正浩的幕后推手,竟然還不是他。”
不過,說的也是,畢竟,孫之行可是一直有申守正看著呢,對方還做不到在不驚動申家的前提下,做出這番算計。
至于說是誰做的,很明顯,只要看最后得利的是誰就行了。
故而,這箭頭指向的就是那新近入閣的蕭欽言蕭閣老了!
這個結論讓盛長權心頭凜然。
蕭欽言,素以圓滑世故、長袖善舞著稱,是新帝登基后迅速擢升的“新貴”代表。
他為何,要對根基深厚的余閣老下手?
難道他覺得自己可以憑借這個機會,坐穩這個位置嗎?
盛長權第一時間懷疑蕭欽言是當局者迷,被入閣一事迷昏了眼睛。
不過,應當不可能!
所以……
“呵呵,”盛長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帶著一絲譏誚,“果然,在這朝堂之上,哪有什么絕對的黑白分明?”
“所有的,不過是利益交織,各為其道罷了。”
他想起今日在余府感受到的暗流,以及人群中那叫做沈青蘅的,其目光中的審視。
“今日是蕭閣老算計余家,明日又會是誰算計蕭家?”
“誰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在這看似涇渭分明的黑白兩色中,殺出來個意想不到的‘血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