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壽安堂那山雨欲來的凝重壓抑截然不同,葳蕤軒內,王大娘子王若弗乍聞此驚天霹靂,那反應堪稱地動山搖。
“什么?!你說什么?!”
王若弗手中捧著的汝窯茶盞“哐當”一聲砸落在地,滾燙的茶水飛濺,濡濕了她華貴的裙裾,她卻渾然不覺。
她“騰”地從椅子上彈起來,一雙杏眼瞪得溜圓,幾乎要脫出眶去,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能刺破屋頂!
“林噙霜那個下賤胚子?!她竟敢雇兇去害我的權哥兒?!”
“結果……”
“結果老天開眼,把她自己那個心肝寶貝兒子的手給剁了?!”
劉媽媽用力點頭,臉上交織著難以置信的震驚與劫后余生的后怕:“千真萬確啊!大娘子!”
“主君在祠堂親自審問的,人證物證俱在!周雪娘那刁奴被打得只剩一口氣,可全招了!”
“聽說,那伙亡命徒喚作什么‘過山風’,是林小娘重金雇來的,又收買了門房張老四做內應放進府里!本是沖著咱們七少爺去的,誰曾想陰差陽錯,混亂中竟把路過的三少爺給……”
“哈!哈哈哈哈!”
聽到這里,王若弗先是一愣,像是沒聽明白,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噴發出來!
她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亂顫,眼淚鼻涕都笑了出來,一邊用力拍著身旁的紫檀木桌案,震得案上杯碟叮當作響:“報應!真是現世報!老天爺開眼了!”
“活該!活該啊林噙霜!你這黑了心肝的毒婦!你也有今天!”
“讓你裝模作樣扮柔弱!讓你處處算計使陰招!老天有眼!你害人終害己,親手把你那寶貝疙瘩兒子的前程給葬送了!”
“斷子絕孫的玩意兒!哈哈哈哈!痛快!真是大快人心!比喝了十碗冰鎮酸梅湯還痛快!”
她笑得酣暢淋漓,仿佛要將積壓了十幾年被林噙霜壓制的惡氣在這一刻盡數傾瀉而出,連帶著對盛紘偏心的怨懟都消散了幾分。
然而,這狂喜的笑聲里,忽然漸漸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
“等等!”
她猛地想起什么,如同被冷水澆頭,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一把死死攥住劉媽媽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調:“權哥兒……我的權哥兒呢?!”
“那賤人要害的是他啊!他有沒有事?!快說!”
“大娘子千萬寬心!”劉媽媽趕緊安撫,語氣斬釘截鐵,“七少爺吉星高照,福澤深厚,毫發無損!賊人連他一片衣角都沒碰到!”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三清道尊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王若弗這才如蒙大赦,長長地、重重地吁出一口濁氣,雙手合十,對著四面八方連連作揖,心有余悸地撫著劇烈起伏的胸口,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嚇死我了!真真是嚇死我了!”
“我的兒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我非活撕了那賤人不可!”
“生啖其肉都不解恨!”
不管怎么說,盛長權終究是從小養在她膝下的,雖然比不得長柏、如蘭等人,但也遠超過其他人,更遑論,盛長權更是從小就懂得討她喜歡了。
有些時候,王大娘子甚至都覺得,如蘭都比不上盛長權對她貼心。
旋即。
王大娘子的眼中忽然爆發出刻骨的怨毒與狠厲,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這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毒婦!心思竟歹毒至此!”
“為了她那扶不上墻的爛泥兒子,竟敢買兇害我盛家的麒麟兒!我盛家未來的頂梁柱!她怎么敢?!”
“她憑什么?!憑她那張狐媚子臉和那點子下三濫的手段嗎?!”
劉媽媽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主君雷霆震怒,已將那林氏打入柴房,如同階下囚般嚴加看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