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的身子,這樣的過去,嫁到哪家都是個死啊!我……我情愿一輩子不嫁人!我情愿……情愿就留在賀家,哪怕……哪怕將來給表哥和盛家姑娘做個端茶送水、灑掃庭院的粗使婢女!做個最低等、最卑微的侍妾!我也心甘情愿!”
“我只求有個遮風擋雨的安身之所,只求能日日看到姑母和表哥平安康健,能報答你們的大恩于萬一……我就心滿意足,此生無憾了!”
她這番“深明大義”、“自我犧牲”到了極點的言論,更是將賀大娘子感動得無以復加,同時也精準無比地戳中了賀大娘子內心深處另一個隱秘而自私的盤算。
賀大娘子一把摟住曹錦繡,心肝肉兒地叫著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對賀弘文道:“你聽聽!你聽聽!錦繡這孩子多懂事!多為你著想!”
“她都已經退讓到如此地步了!寧愿為奴為婢也要留在賀家,你還要她怎樣?”
“弘兒,不是娘說你,那盛家姑娘自然是千好萬好,可將來過了門,她是正經的奶奶主子,身份尊貴,身邊總也得有個知根知底、貼心貼肺、能替你細心照顧她的人吧?”
“錦繡是她嫡親的表妹,性子柔順,又……又是再不能生育的了,絕不會礙著盛姑娘的子嗣,威脅不到她的地位!”
“有她在你身邊伺候著,既能全了我們照顧親戚的情分,不讓外人說我們賀家薄情,將來也能更好地伺候你們夫妻,讓你無后顧之憂,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賀母的這番盤算,暴露無遺。
她既舍不得娘家侄女,覺得只有將她牢牢留在兒子身邊親自照顧才能放心,又私心里覺得兒子身邊多個知冷知熱、尤其是完全掌控在自己和娘家手里的女人沒什么不好。
而且,曹錦繡不能生育這一點,在她看來非但不是缺點,反而是天大的優點——既絕了日后寵妾滅妻、動搖嫡子地位的隱患,又能讓盛家更容易接受,減少阻力。
她甚至覺得,這是自己作為未來婆婆,對未來兒媳的一種“體貼”和“周到”的安排。
賀弘文被母親這番自以為是的歪理說得目瞪口呆,他想大聲反駁,說明蘭那樣清傲干凈、心志堅毅的性子,絕不可能接受這樣荒唐無恥的安排!
這根本不是兩全其美,這是在赤裸裸地羞辱明蘭!也是在作踐賀家門風!
更何況,他對表妹只有責任和憐憫,并無半分男女之情!
可是,看著母親那不容置疑、覺得自己全是道理的表情,看著表妹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卻還“強裝懂事”的白蓮花模樣,再感受到姨母在一旁投來的哀戚懇求的目光……
賀弘文只覺得一股深深的、令人窒息的無力感徹底攫住了他,所有的言語都顯得那么蒼白。
一方是眼淚、親情、道德綁架和母親的強力支持;另一方是理性、警告和那個可能永遠無法理解、也絕不會接受此事的清麗身影。
天平,徹底傾斜。
所有的掙扎、所有的決心,在母親加入戰局并拋出這個所謂“兩全其美”的“好主意”后,徹底土崩瓦解,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