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溫婉的臉上洋溢著真誠的笑容,輕輕握著女兒的小手朝公婆的方向揮了揮,柔聲哄道:“灼姐兒,快,給你七叔叔道喜了,咱們家出了文曲星了。”
小灼姐兒自然不懂什么會元文曲星,只被滿屋的熱鬧氣氛和祖母、父母臉上的笑容所感染,以為是什么好玩的游戲,便咯咯地笑了起來,揮舞著肉乎乎的小拳頭,奶聲奶氣地咿呀了兩聲,天真可愛的模樣頓時逗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廳內的氣氛愈發融洽歡快。
就在這時!
一個略顯滯澀、身影有些單薄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廳門處,引得幾個眼尖的下人目光微轉,廳內說笑的聲音也不自覺地低了幾分。
竟是盛長楓。
他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湖藍色直裰,料子雖好,卻掩不住那股子寥落之氣,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下帶著濃重的青影,往日那雙總是含著笑、流轉著風流倜儻光芒的眼睛,此刻卻只剩下空洞和一種復雜的、近乎麻木的沉寂。
他也曾是出眾的少年郎,才華橫溢,意氣風發,可如今……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滿廳的喜慶,耳邊充斥著對盛長權——“七弟弟”、“會元”的贊譽之詞,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他的心上。
當聽到有人激動地描述放榜時的盛況、描述“盛會元”三個字是何等耀眼時,他垂在身側的右手猛地痙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蜷縮起來。
那手腕處,寬大的袖口微微滑落,隱約露出一截猙獰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粉色嫩肉——這是他親生母親林噙霜設計謀害盛長權,卻陰差陽錯誤傷了他留下的永久創傷,也徹底碾碎了他握筆科舉、光耀門楣的所有希望。
他今日鬼使神差地走出那間禁錮了他許久的屋子,或許是被外面這喧天喜鑼和震耳歡呼所刺痛,或許是被那幾乎要掀翻屋頂的喜悅浪潮所沖擊,又或許……是心底最深處那點不甘與扭曲的牽掛在作祟,驅使著他,想親眼來看一看,這份他曾夢寐以求、如今卻永遠遙不可及的榮耀,究竟是何等模樣。
他默默地、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地挪到廳堂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尋了個凳子坐下,自始至終未曾抬頭看任何人,也未曾發出一絲聲響,仿佛一抹灰色的影子,與周圍這滿室的金碧輝煌、歡聲笑語格格不入,周身彌漫著一股難以化開的沉郁和絕望。
老太太最后被房媽媽和翠茗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出來,在主位上安然坐下。
她目光慈和而睿智,緩緩掃過滿堂兒孫,在角落那個幾乎要縮進陰影里的盛長楓身上略微停頓了一下,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與復雜,但隨即便被更深的欣慰所取代。
她看向眾人,緩聲道:“好,好。這是長權自己爭氣,肯下苦功,日夜苦讀不曾懈怠,也是盛家祖上積德,福澤深厚。”
她頓了頓,語氣轉為沉穩警醒:“眼下宮里想必也很快能得到消息,天家恩典,榮寵加身雖是好事,但越是此時,我等越需謹言慎行,恪守本分。”
“須知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盛極之時更需謙卑自省,方能持盈保泰,長久平安。接下來還有殿試,關乎最終名次,更是大意不得。”
眾人聞言,紛紛斂容稱是,廳內熱烈的氣氛也稍稍沉淀了幾分,多了些肅穆之感。
“母親所說極是!”
盛紘點頭,目光掃視一圈眾人,附和道:“你們都聽到了吧?在殿試前,你們一定要保持低調!”
“若不然,影響到權哥兒的殿試名次那可就糟了!”
“殿試前?影響?”
聞言,如蘭撇撇嘴,心中暗自腹誹:“才不會影響呢!小七,肯定會是狀元的!”
盛家眾人中,就如蘭對盛長權這般信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