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少年得意,名動京城,卻不見絲毫驕狂之氣,舉止依舊是從容沉靜,那份遠超年齡的沉穩氣度,愈發襯得他卓爾不群。
他并未立刻去正屋見父母,而是先轉向澤與堂方向:“我需先回房稍作洗漱,換身衣裳,再去給父親母親請安。”
翠茗立刻上前一步,聲音雖激動卻條理清晰:“熱水、干凈衣裳都已備好,奴婢已讓人將小廚房一直溫著的蓮子羹和幾樣清爽小菜送到房里,少爺您先墊墊。”
回到澤與堂,這個他自幼居住的、位于盛府一隅的清凈小院,此刻亦是處處洋溢著喜慶。
院子里的小丫鬟們個個臉上放光,做事格外輕快利落,屋內,溫度適宜的熱水、散發著陽光氣息的家常衣袍早已備好,一切井井有條,絲毫不因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榮耀而顯得忙亂。
桔梗手腳麻利地伺候他洗漱,嘴里雀躍地念叨:“大娘子那邊已派人來催了三次了,就等著少爺您過去呢!老太太那邊也問起了……”
盛長權快速卻并不匆忙地洗漱完畢,換下一身沾染了外界喧囂塵埃的華服,穿上了一襲雨過天青色的直綴常服,墨發以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整個人頓時褪去了幾分科舉場上的銳氣,更添幾分清雅溫潤的書卷氣。
他并未多用點心,只依言喝了半碗溫熱的蓮子羹,便起身道:“走吧,莫讓父親、母親久等。”
……
還未踏入正廳,里面傳來的歡聲笑語便已盈滿耳際。
此刻的正廳,燈火輝煌,可謂是盛家近年來最熱鬧、最榮耀的時刻,盛紘和王若弗端坐上位,皆是滿面紅光,喜氣盈腮。
廳內坐著的,除了幾位與盛紘交情極深的同僚故舊,還有兩位特地從城外趕來、衣著相對簡樸、面帶激動榮光的老人。
這二位并非盛紘直系的叔伯長輩——正如前述,盛家自盛紘祖父輩才興起,其父盛旭更是只留下獨子,且早逝,盛紘這一支在汴京并無親近的嫡系族老。
這兩位實是盛氏家族中輩分較高的旁支長者,一位是盛紘的遠房堂叔公,一位是曾受盛旭老爺子恩惠、與盛家關系密切的族學老先生,他們是生活在汴京附近的盛氏宗親,此番聞此驚天喜訊,特意連夜兼程趕來道賀,意義非凡。
此刻,盛紘一手捻著胡須,另一只手愉悅地輕拍著膝蓋,聽著下首眾人的恭維,尤其是兩位族老顫巍巍說著“光宗耀祖,盛氏門楣光大有望”時,更是激動得難以自持。
畢竟,他可最是有視家族清名勝過自己生死的“君子之風”!
盛紘口中雖連連謙遜著“小子僥幸,全賴祖宗庇佑,諸位過譽”,但那眼角的笑紋卻深得能夾住紙條,眉宇間的自豪與得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時不時望向門口,期盼著那個給他、給整個盛家帶來無上榮光的兒子。
而旁邊的王若弗更是歡喜得坐不住,一會兒高聲吩咐丫鬟:“快!再去廚房看看,那道蟹粉獅子頭和佛跳墻火候到了沒?今日必得給我兒補補!”
一會兒又拉著身旁的海朝云,聲音響亮地感慨,生怕滿廳的人聽不見:“我就說我們長權是個有出息的!打小就看出不一樣!那般用功讀書,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如今可算是熬出頭了!這可是會元!天老爺喲!我們盛家可是頭一份!”
“……”
那份喜悅之情,熱烈直白,比起當年自己親生長柏高中進士時,竟似也不遑多讓,甚至因這份榮耀的等級更高而更顯激動。
畢竟,長權是她院里養大的,這份榮耀她實實在在有份,與有榮焉。
如蘭、明蘭、海朝云帶著粉雕玉琢的灼姐兒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