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武器大多保養得極好,即使在絕境中,擦拭武器也成了他們維系軍人身份的最后儀式。
一名瘦得脫形的年輕士兵在放下步槍時,手指在槍托上停留了片刻,肩膀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但他沒有哭出聲。
遠征軍戰士們默默地收集著武器,沒有人說話。只有相機快門偶爾的“咔嚓”聲,記錄著這歷史性的屈辱與終結。
有意思的是,刻在步槍上的菊紋,幾乎都被日本兵提前用工具磨掉。
菊花紋代表著皇室,屬于“天皇”專屬的象征。而在這投降儀式上,小鬼子為了避免他們的“天皇”受辱,都會主動損毀武器上的菊花標志,以示對天皇的忠誠。
在陳糖看來,這種嚴重的被洗腦行為實在可笑,那勞什子的狗屁“天皇”都他媽快給美國干爹舔鉤子了,都不管你們死活了,你們還在這自欺欺人的表忠誠,純屬脫褲子放屁。
此刻小林不知道陳糖心中的鄙夷,他的目光越過對方的肩膀,看向那片被戰火蹂躪的山林。
他想起三年前登陸時的“赫赫武功”,想起部下們高呼“萬歲”的狂熱,想起撤退途中餓死在叢林里的士兵最后望向他的眼神。
所有的犧牲、所有的暴行、所有的“忠誠與榮耀”,最終都凝結成腳下這一小堆沉默的、冰冷的鋼鐵,和一個同樣沉默的、被抽空了靈魂的結局。
“馬上清點你方部隊的人數,跟著他們,前往臨時集中營。”陳糖指了指身后的車隊,語氣里帶著毋庸置疑的味道。
小林點點頭,沉默片刻后,他想到自己那些面如死灰的士兵,還是試探著問道:“請問…閣下,我們會被安排到何處?還有……等一切結束后,我們是否可以回國?”
回國?
戰敗者有什么資格談條件?
“那不是我該關心的事情。”
陳糖嗤之以鼻,正欲離開,突然想起了什么,反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耐著性子向對方說道:“不用擔心,我只知道你們會被安排到檳城待命,檳榔嶼那邊有運輸船已經準備好了,會送你們到該去的地方。”
運輸船嗎?那應該是能回到家鄉的吧,畢竟聽說,美國人已經答應大本營高層,將駐扎在海外的日軍部隊全部遣返。哪怕是華夏人也得聽從美國的安排吧。
小林在腦海里琢磨著,心里那塊石頭似乎也放下不少。
他并沒有聽懂這句話里的含義,依舊挺直地站著,像一座風化的石碑,面對著堆積如山的武器和那片沉默的山林。
太陽完全升起來了,驅散了晨霧,溫暖的光線照在他臉上,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陳糖最后看了一眼這群失敗的敵人,準備離開。在轉身的剎那,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自己的士兵說了一句:“債都沒還完,還想著回家,想屁吃呢。”
一旁的士兵也樂了,聽說黑河根據地又開了幾座礦區,正缺挖礦的人手呢,暗無天日的礦洞才是這些鬼子的最終歸宿!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光是駐扎在馬來半島上的南方軍日本兵少說剩下得有二三十萬,就這兩天檳城臨時集中營那邊已經接收了七八萬人的日軍隊伍,這一數量每天都在增加。
按鈞座以往的習慣,這叫廢物再利用,怎么可能放棄這些有用的碳水牲口。
儀式結束了。戰爭,對于他們來說,終于結束了。但另一種東西——名為“贖罪”的漫長刑罰,才剛剛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