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不謹道：“還請太公明示。”
啟太公輕嘆了一聲開口道：“你知道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什么嗎？”
蘇不謹想了想說道：“在下聽聞太公之子在早年間為仇人所害，夫妻二人雙雙離世，白發人送黑發人，只給太公留下了這個獨孫，我想這太公的遺憾，便是這喪子之痛吧。”
啟太公聞言搖了搖頭道：“喪子之事，我確實永生難忘，但這并不是我最大的遺憾。”
這倒是頗讓蘇不謹意外，不過她對啟太公也不算了解，也猜不到什么了。
見蘇不謹不再開口，啟太公緩緩站起身來，他是個快死了的老頭子，脊梁彎得跟拱橋一樣，坐著和站起來差不多高。
“我最大的遺憾，是我堂堂大啟王朝屈居于一個小小的北境！”
他明明老得不像樣子了，但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卻讓人覺得雄壯，偉岸。
也許啟太公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志向高遠的大豪杰。
老了，依舊是個豪杰。
“想當初，我也是天賦異稟，白手起家，一路披荊斬棘，那時大啟還是個小國，周圍的強國視它為一塊肥肉，想盡辦法要弄死我，我兒子兒媳就是因此而死。”
“可我還是挺過來了，我滅掉了所有敵對的勢力，成功地建立起了大啟，掃平整個北境，成為一境之主，毫不夸張地說，我對大啟的感情甚至超過了對家人的感情，它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血，但是，我對此還并不滿足，而且是遠遠不滿足。”
“我要的，并不是大啟如此昌盛下去，而是統治更廣闊的天地，王業不偏安，大啟需要的不是和平，而是站在頂峰！”
啟太公給蘇不謹的第一印象是隨和，所以真是應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隨和的臉下，卻是一顆不老的勃勃野心。
蘇不謹有些明白了道：“這就是您選擇微涼的理由？”
啟太公點了點頭：“是啊，我看得出來，她是個極富野心的女子，有能力，有手腕，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在奔跑，永遠不會停下，她有很重的侵略性人格，只有戰爭和殺戮能讓她興奮，我選擇她，不光是把庸簾托付給她，更是要她繼承我的遺志。”
陸微涼是個大才，她的天賦甚至比蘇不謹都要高。
蘇不謹怎么說也跟著薛素夕學了二十年，從個人的修身養性到開宗立派的規矩治理，反正是跟這些沾邊的東西都要學，那段時間也是起早貪黑的拼命學習。
可陸微涼是無師自通，其醫術早在四十年前就達到可以診治至尊的地步了，而在掌握水月國的這二十年里，陸微涼的戰爭天賦更是被開發了出來，其指揮能力讓人拍案叫絕，水月國玲瓏閣的大權落在其一人手中，閣中高層皆為其折服，就連蘇不謹的威望都不如她高。
其實蘇不謹的位置一直都很尷尬，雖然頂著東海櫻帝，玲瓏閣主這些個名號，但其實權并沒有多少。
就拿東海馳援昆域戰場這件事情來說，絕獠一聲令下便能召集十萬妖族大軍，要是換做蘇不謹來的話，一萬人都未必聚得起來。
強大和權力并沒有直接的關系，哪怕蘇不謹比絕獠強個千倍萬倍，無邊大地的妖族也愿意跟著絕獠出生入死。
一個是和你并肩作戰的頂頭上司，另一個是存在于傳聞中見都沒見過幾次的新帝，這個選擇題的答案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