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嗤笑:“你不問問,朕今日傳你過來,是為了什么?”
“父皇既然會說,兒臣又何須猜測?”凌重衍斂眸,語氣平靜。
那御前太監正在替天子侍候筆墨,聽著凌重衍的話,頓時一陣冷汗。
“哼,你倒是個嘴硬的!”天子顯然怒氣加深,看著凌重衍的目光,都多了幾分尖銳:“朕倒是要問問你,蘇伏櫪家中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父皇在說什么?”凌重衍神情漠然:“蘇伏櫪家中發生了什么,兒臣又怎么會知情?”
“你不知情?”天子氣極反笑,原本就因為病重而難看不已的臉色,更是鐵青:“那女子見過你之后便死了,你說你不知情?”
天子說到這里,顯然已經怒不可遏:“你是朕的孩子,朕比誰都明白你的心思毒辣!”
“兒臣心思毒辣?”凌重衍低聲重復這句話,之后卻是淡淡笑了:“兒臣如今這個樣子,不正是父皇想要看見的嗎?這九五至尊的位子,坐上去的人若是不夠冰冷,又怎么能坐得住?”
“父皇忘記了嗎?這是當初您同我說的話。”凌重衍言畢,躬身作揖:“若無旁的事,兒臣這便就離開了。庭獄諸多瑣事,兒臣先行一步。”
他說完,不再理會天子的反應,舉步便要離開。
天子忍了又忍,但都還是按耐住了火氣,道:“蘇伏櫪如今在朝堂之上威望頗高,你既已經抓住了他的把柄,之后想要拿捏,便也是易如反掌。”
凌重衍的眸色徹底冰冷下去,他抬眸,看著高位之上的男人,語氣冷沉:“凌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直呼天子的名諱,不顧御前太監還在,半分薄面也不留。
天子卻是愉悅般的笑了。
他嘆了一口氣,道:“太子,你真的以為真什么也不知道嗎?你和丞相府的那些動作,朕早就知道。”
天子沒有將話挑明,只是看著凌重衍沉如水的冷戾面色,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你如今對太子妃如何虛情假意朕不管,但是日后,你若是登基了,她僅剩的價值,就是成為你扳倒丞相府的棋子。”
天子拿過飽蘸墨汁的毛筆,緩緩道:“這樣出身低賤的女子,配不上皇后的名分。封個妃位,已是足矣。”
凌重衍漠然的看著天子自說自話的模樣,終是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螳螂撲蟬黃雀在后,若是論謀算,天子又怎么會差?
凌重衍想起了一些舊事的片段,他的指尖嵌進肉里,尖銳的痛意。
他想要保下的人,便絕不許旁人再動一根頭發。
而凌重衍離開之后,天子才掩拳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那御前太監連忙拿出丹藥,喂給天子,憂愁道:“陛下如今這樣,當真是要保重龍體了。”
“保不保重又有什么分別?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活不了多久了。”天子說到這里,看了一眼掌心的淡淡血色。
他只希望,太子能真的如他所愿,好好護好這大好河山。而他,會替他將路一一鋪好。
無論最后,他是否會怨恨自己。
既是要做那至高無上的位子,便要舍棄許多東西。
這是他替他做出的選擇……
庭獄。
幽深昏暗的窄長道路,兩邊都是小小的牢獄。里面所關押的犯人,無一不是形容枯槁,滿身血污。
而此時,最深處的刑房,有慘叫聲響起。
眾人見怪不怪,臉上的表情堪稱麻木不仁。
凌重衍將箭鏃一根根緩緩推進面目猙獰的男人大腿內,神情冷靜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