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堵擋住人世的高高在上圍墻,終于轟然倒下了。豁然的一響,屋子里跟著便透亮透亮的。塵土飛揚間,光亮闖了進來。
但是渴望已久的亮光卻封住了眼底。因為許久沒見過這么多光亮,她的眼眸自動選擇了黑暗。黑暗才是她這么久以來的守護者。
先前太監砌墻時,根本沒留余地,本來逼仄的房屋,外面緊緊包起來的一圈圍墻,將這所房子吞吃掉。圍墻跟外面,只留了很小的一個洞,送些粗茶淡飯,也拿走夜香壺。
陪著她的宮女云白和云露還是不敢信。她們主子說馬上就可以帶她們出去了,她們就以為是她關久了的緣故。出去,是她們每天都在做的夢。
塵灰數丈高,雖然立時有太監拿了桶潑水,也飛舞了好半天才落了地。
灰塵中幾個小太監推門低頭進來,后面跟進來一個頎長的身影。
皺眉打量了一番,屋里空蕩蕩的。僅有的一張竹榻,上面的席篾也殘破了,七七八八的努力拼湊了,勉強湊著臉面;幔帳也是破洞,不過依舊能瞧出以前的華美,但是破的地方有些可笑,像兩個眼睛,一左一右。
“烏林珠恭請主子圣安。”
地上伏著一個女子,一身白衣,長發在身后披散,想是許久沒有清洗了,結著綹,只有烏黑如昔。
皇帝怒氣沖沖而來,在這陋屋里坐下,忽然心頭涌上一陣愜意。
他是為了申斥她才來的。他不想讓她以為,他推了圍墻,是對她有些許憐憫,他對她沒有憐憫,讓她暫時出來,只是要她給先皇后贖罪。
坐在鋪著破席的竹榻上,望著空空蕩蕩,破舊不堪的屋子,想起她以前過的奢華日子,何止天上地下的差別。以前的皇貴妃,出門半后儀仗,行走間萬丈風芒。所以他覺得好像此刻也不必多說什么。他跟她,此生已經無話。
烏林珠并不等他發話,自顧自仰臉去瞧他。她一貫如此。
皇帝跟廣祿,都是生就極俊美的一張臉。皇帝呢,更儒雅風流,眉眼里沒有允祿那樣的千山萬水。
當年她躲在外祖母的屏障后見過一面,便有些喜歡。回頭問外祖母,才知道就是太子。
“這就是咱們大夏的太子啊?怎么一點架子都沒有,反倒瞧著有點失意?”
外祖母喝止了她,她太大膽了,一國儲君也敢非議。
“我要嫁給太子,做太子妃。”她從帷幄間看著太子的背影,笑盈盈的跟外祖母說,沒有一絲羞怯。她為什么要羞怯?她喜歡,就自己去要過來。
誰知還沒等烏林珠出手,太子已經迎娶了新人。新人娘家極平凡,不過是三等承恩公家的女兒。容貌也不是極出眾,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她還是想成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