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婆娑中,幾個人影在雨霧里冒了出來。
“總管好,哪里都找不到,誰知道您在這兒忙呢。”那九露出微笑,只是單肉皮在笑,瞧上去并不怎么高興。
大黃總管正思忖那幾個該死的怎么還沒到,結果冒出一個他最不想見的人。
他是老江湖,笑容堆的快,又真誠又貼心,“喲,那爺,您怎么被這陣兒風給刮來了?這雨急風大的,您也是給萬歲爺辦差呢?快進來避避,瞧您這曳撒,全濕透了。”一面說,一面張羅著替那九脫掉蓑衣。
上回打板子,靠的是那九給他求情,不然那一百板子下來,他這會子早躺亂葬崗了。
后來他好些了,也送了份重禮給那九,叫著救命恩人。說這宮里還得靠大家伙兒互相關照,誰都有走窄道的時候。
可回來心里并不舒坦,見到那九直別扭。畢竟自己最見不得人的樣子,都落在他眼里。
有些人打小心窄,從前落魄討生活,什么不干呢,為口吃食叫小孩子爺爺的事,都干過。可到后來時來運轉,登上了高位,就開始不待見那些一起歷過磨難的兄弟。
為啥呢,就為自己落魄時各種不堪,全落人眼里了。自己搓心搓肺想忘的事,偏人家記得真真切切。他心里就結下一塊大疙瘩,生生的要把那人弄死才算完。好像見過他落魄的人全死光,他也能順當的把那段歷史給埋干凈。
那九在他心里正是如此。因此雖然那九求情救了自己一命,他表面上千恩萬謝,心里可并不大領情。最不想見的人,在宮里他都繞著走的人,如今在這個節骨眼又偏站在這里。
那九去了蓑衣,交給一旁的下屬,抖抖衣裳,腿面上的確實濕透了。落了坐,不客氣的捧了大黃總管遞來的熱茶,悠閑道,“大黃總管身子可好全了?昨兒我瞧著還有些不利索呢。”
這是關心,可到了黃總管耳朵里就是惡心。
偏偏還要感激涕零,“好多了好多了,只有一點不靈便,可不能耽誤給主子當差。說起來還要多謝那爺您,全憑著您那會兒手下留情,才能好的這么快不是。”那九那日并沒下死手,不然,二十板子也能讓他殘疾,被趕出去再不能留在宮里伺候。
一陣疾風吹過,嘩的送來一片水汽,霧騰騰的。風聲極大,他不得不吼著說話,聽起來倒像是咬牙切齒。
那九聽了呵呵一笑,并不計較。
大黃總管的底細早摸的清清楚楚,這人品性不怎樣,愛擅權好面子,虛頭巴腦又滿嘴道義,是他最厭惡的人。那次的板子,打的是總管屁股,塌的是總管的臉。所以大黃總管心里不待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