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了,大黃總管立在直欞窗后,瞧著月臺上,回廊上,這會站的全是新人。宮闕分明還是那個宮闕,可味道已經生疏起來,大黃總管心里惶惶,在心里長嘆一聲。
素格被安頓到東面圍房最角落的一小間里。都是伺候人,乾清宮的宮人待遇倒真是比其他宮里好。她一個人一個屋子,寬敞了許多。雖然屋里還是極簡單,可除了一張桌子外,墻邊還有一張條案,上面供著兩個梅瓶。
東西是小太監送來的,臉上笑嘻嘻道,“請姑姑安,這都是新領來的,一水新的水緞被褥,這帳子我給姑姑挑的水墨彈帳,姑姑瞧著喜歡就留下,若不喜歡,回頭我給您再去換。哦,桌上的茶碗茶壺都是新的,姑姑瞧著有什么不妥就跟我說。”
素格頭回見笑面人。以前在慈寧宮,她雖被叫著姑姑,萬事還都得靠自己照應。上面還有大黃總管朝天望得著鼻孔的臉,哪里有這么恭敬的巴結?
她忙客氣道,“您別這么說,已經很齊全了,叫我怎么謝您呢?我也是剛來,規矩不懂,給您添麻煩了。”
那小太監摸摸腦門,嘻嘻道,“這幾年乾清宮里沒有宮女,我打進這里還就沒見過,您是頭一個。您長得真好看,仙女似的,那個,不是,我不會說話,那總管特意囑咐的,有什么您吩咐。”說完一溜煙跑了。
這小太監瞧著也就十三四的模樣,夸她的話雖露骨,讓她有些不好意思,卻不怎么尷尬。知道是那九在照顧,心里略微定了些。
來了一天了,還沒見到皇帝,她是不想見的,要能永遠不見更好,不過那也是瞎想。
她在塌塌里無措,進了宮,就是上不沾天下不挨地,孤單單一個人,宮里只有規矩,沒有人情。
這么老是閑著也不好,好在御前的時辰都是規定好的,到什么點做什么事,人來人往的,紋絲不亂。外面響起腳步聲,一隊太監往殿前去,手里捧的像是膳盒子。到飯點了,萬歲爺該進膳了。
這么閑著不成,總是來當差的,便出門想找銅茶炊,幫忙燒水也算做事了。
她出來就轉了向,好在正殿大門上有兩個太監抱著佛塵侍立,南邊一溜窗戶她不敢去,從夾道往后找,大約記得在后頭廡房。
路上碰見的太監見了她也只瞅一眼便垂下眼皮,各忙各的差。知道塞了個宮女來,至于她做什么,也沒人關心。
銅茶炊上正忙著伺候茶水,地方小,腳都插不進去,她訕訕的沒呆會兒,退了出來。
日頭好,她竄來竄去的瞎忙乎,背上出了蒙蒙一層薄汗,站在夾道風口里,風一吹,后背寒浸浸的。
她嘆口氣,正是柳困桃慵的時候,這會子草原也該風急草長,換上行頭跑回馬最暢懷愜意的。
大約是這宮里呆著太憋屈的緣故,她忽的想,要是能出去,她這輩子還愿意回草原去,找一個騎馬的漢子嫁了,就那樣一輩子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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