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兒死得冤枉。
賊人是伙山匪,眼界不大,就守著這條道兒討生活。偏偏剛起了內訌——原先的老大待下頭不好,養了個壓寨夫人是窯子里長大的,水靈是水靈,就是脾性不好,攛掇的大當家瞅誰都不順眼,防二當家的三當家的跟賊似的,窯姐兒天性愛搗鼓,跟老大吹吹枕邊風,三個人自此對立起來,后頭老二跟老三一合計,干脆挖個坑把老大跟窯姐兒一坑埋了,推老二做了新大當家的。
昨晚兒上擺慶功宴,老三酒喝大了,聽下頭的一吹一捧,酒蟲上腦,帶了人直奔這客棧過來,要給大當家的搶個壓寨夫人。
這伙賊人守著客棧過日子,所以素格她們還沒到客棧,早落人家眼里了。
也是五姐兒托大,那九跟著前后不過五百步,便懈怠了。晚上聞到味,已經招了道兒。還好她警覺,立馬捂了口鼻翻窗出去,把往屋里吹迷藥的山匪一刀剁了。可惜嘍啰太多,她又中了藥,拼死扛了一陣子,護著素格的屋子沒讓破,那頭那九得了信兒趕來,還是有些遲了,收拾完那窩賊寇,回頭一瞧,五姐兒渾身是血,抱著刀靠著門柱,睡著了一般,再叫不醒了。
那九防著朝里有人要害二爺,聽說鎮上有異動,急著趕去查看,沒想著素格這頭卻栽了。折了五姐兒他也極心疼,女護衛里這是頭一份的人物。好在素格是救回來了。
素格心里五味雜陳。一條人命,好好的就沒了,說起來自己也有不是,這幾日沒聽五姐兒往臉上抹泥,以為荒郊野外的也沒人瞧見。
果然江湖不是輕易能走的。于是沒了精氣,這回只能靠那九了。
七爺的臉黑得跟鍋底一樣,照他瞧,女人真是不能高看,不然一準兒壞菜。
他瞪著老二,牙咬得嘎嘣嘎嘣,氣咻咻不說話。
廣祿倒是淡淡的,抽空撇一眼他,依舊不搭理。越往關外走,天氣越發涼爽,已經有些輕衣不勝寒。
七爺的暴脾氣,這些事兒堵在胸口難受。
“還是那句話,天底下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可不缺!您知道皇后拿她跟您斗咳嗽,您怎么還認了慫,嘎巴脆的,江山社稷都不要,就為一個女人。這女人就算是狐貍精轉世的,您也不能為了她舍了大夏天下啊。”
一聽說那丫頭追來,他就不樂意了。為了她,廣祿這回虧大發了。依著他,非得把她攆走不可。
最好二哥從此忘了她。
可二哥聽說她遇了山匪,硬生生在驛站等,還讓人去接應,生怕她再出了事兒。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二哥這可不就是嘛!
老七說別的,怎么過分都成,就沖他為了怕自己路上被多尼的人算計,非陪自己出關不可,這些話都能聽進去。可二爺聽不得人說素格的不是。
廣祿微微皺眉,“我是親王,能缺女人嗎,就這么眼皮子淺?”
七爺嘁一聲,缺不缺女人不知道,眼皮子淺是一定的。就那個瘦削的丫頭,樣貌不絕代,待人不會拿捏,更不會藏心眼兒,叫人一騙一個準兒,除了一雙眼睛清澈一些,瞧不出哪點好。就被他二哥揣在心里頭不肯撒手,給個江山也不換。
廣祿知道他惱什么。嘆口氣,他沒法跟他解釋。
那晚上他進了宮,皇帝已經奄奄一息,皇后笑呵呵的,跟他說了好一程子話。皇后說,要是他肯到喀爾喀,替她們娘倆兒守上三年五載,等孤兒寡母坐穩當這大位了,他就可以回來,或者跟他喜歡的人到天涯海角廝守一輩子,天高皇帝遠,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他的心頭就咯噔一下。皇后說的喜歡的人,自然是素格。他沒想到,他那一點心思被皇后早瞧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