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幽谷不足十里的客棧里,二爺廣祿坐在炭火前瞧著一本書。風雪擊窗,他皺皺眉,望了望又依舊回到書上。
老七踩著炭火盆,跟著去瞧一眼外頭的天兒,心神不寧的有一搭沒一搭扯閑篇兒。
“可太冷了,再往北還能比這更冷?”七爺沒吃過這種苦頭。
“驛站往后是越來越少,趕不上就扎帳篷在野外過夜,現在是好的了。”廣祿埋在書里不抬眼。
老七這幾日行進,手里攏著手爐,腿上綁著熊皮,臉成日都是木的,“二哥,我這耳朵今兒個使勁癢癢,大概是長了凍瘡了,以后還要在野地里睡覺,起來還不成了凍豆腐?”
抱怨了一會兒,成安過來送燙好的酒,“爺,七爺,喝點酒暖暖身子。”
這樣的天兒也沒別的樂子了,喝的渾身熱乎了,上炕做個好夢。他嘬口酒,連連夸好,又道,“快,把今兒路上打的倆野兔子拿去烤了,不,外頭掏了腔子洗干凈,爺在這兒烤,就口熱酒,”成安湊著笑臉捧他,“要不還是七爺會享受呢,前兒我們主子還抽空打了頭獐子,就等哪天下了雪烤著吃。您先喝著,這炭火里有燜的芋頭跟洋芋,差不多好了,您拿個火簽子掏出來吃著。”
七爺聽了樂開了花,從炭灰里扒拉出一個芋頭遞給二爺,廣祿擺手不要,他便自己呼哧呼哧的掰著,沒等吃完,成安已經將那獐子剝了皮穿在一根棍子上送來,架了在火上烤。
這獐子肉烤起來真香,七爺佐料放得重,又一遍遍刷油,因在客棧,各樣東西都齊全,不一會兒好了,他抽出身上的刀,揀最好的腿兒肉切下一塊兒,又細細切了片兒,跟廣祿兩個斟著酒,對著窗外漫天飛雪吃了起來。
廣祿有些憂心,“十月末就飛了雪,跟去年一模一樣。照這樣子,今年冬天要凍死人的。咱們得快些,再晚,那邊雪封了山,咱們年前就到不了草原了。”
老七聽了莫名其妙打了個寒噤。
天色已經晚了,雪又這么大,那九不會真進山吧?
廣祿瞧他突然焦躁起來,頻頻看窗子外頭,也跟著探頭。成安不明所以,瞧瞧外頭,黑壓壓的一片蒼穹下,只有客棧門前挑著的那盞燈,照著積了雪的檐頭。
老七捂著肚子,嘿嘿笑兩聲,“不中用了,喝了這么點,就憋得要上茅廁,成安你陪爺走一趟。”
披了狐皮氅衣出了門,兩個人往后角上找地方。
“成安,都說這喀爾喀冬天不能掏出來尿尿,會凍成冰棍兒?”老七嘴里嗚嚕著。
成安一樂,“爺您聽誰說的?也,,,這么說也不錯。不過現如今還沒到那滴水成冰的時令。”
“那,要是這會子在山里,就這雪,再下著,真會凍死人?”
成安琢磨一下,抬頭瞧瞧天,肅了臉道,“可不,這樣的暴雪,就是喀爾喀也不多見。咱們這都這么冷了,您說,要是在山里頭,可不凍死了?喀爾喀最北邊,年年都有人進山挖參打瞎子,折在山里的人不在少數。”
七爺打了個尿顫。
“那九他們今兒晚上可是要進山?”不防后頭響了一聲。七爺腿一彎,臉上抽抽著回頭,看著一臉陰冷瞧著他的二爺廣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