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里坦坦蕩蕩的抹過去,鄂扎自然心領神會,況且他來,并不只為解釋素格的事。
他躊躕著,望向地上那盆炭火。
三個人喝酒,最后只醉倒了一個。他只怕小瞧了這位旗主子。
上回怡親王奉命來喀爾喀,還是鋒芒在外,這回見了,人沉穩多了,眼神里也多了份犀利和澄明。
那邊的人瞧他也一樣,不過一年,這小子成了家,襲了王,倒比以往更瞧不出深淺了。
人跟人說起來是眼緣,其實是氣味,是不是一路人,往跟前一站,該投契的便投契了。
鄂扎做了決斷,拱手道,“王爺,實不相瞞,前頭山谷里,歷來是設伏的好去處。來前我命人細查過,明里同往常一樣,其實兩頭暗地里伏了許多人。”
侍衛掀起車上掛的門簾子,廣祿遙遙看了一眼,不發一句話,繼續在車里來回踱步。
鄂扎心里不安,這位旗主子聰明的滑不溜手,深藏不露,他現在反而不知道自己該藏著掖著,還是傾囊倒出?
那山谷里藏著什么人,帶的什么槍火,他其實早探的明明白白。
這一年來,勒爾貝全不將他放在眼里,他一忍再忍,要不是額涅在中間周旋,兩個人恐怕早鬧起來了。
他跟東果走到今天,實在有一半是因為勒爾貝。說來他很少脾氣外露,就算跟素格沒有緣分,待自己的結發小妻子,總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可他跟勒爾貝兩個隔著肚皮打官司,就很難沒辦法不把怒火燒到東果身上。
勒爾貝,著實不把他放在眼里。簡親王是喀爾喀的主子,該親掌喀爾喀軍政大權,可在他眼里,那是從前,是老簡親王的本事,他鄂扎,不過一個小伢子,翅膀沒長全呢,就想飛上藍天跟鷂子搶食,還嫩了點。
他后來打探清楚了,勒爾貝之所以這么妄為,不過是上頭還有一個倚仗,承恩公首輔大臣多尼。
勒爾貝攀上多尼,或者是多尼籠絡上勒爾貝,不過是這一兩年的事。
所以朝廷上的較力,照著描補,也落在喀爾喀草原上。這也不難理解。之前他靠著廣祿拿下王位,現在他跟廣祿一個陣營,敵手也都一樣了。
他這里迎接怡王來,勒爾貝那里就接到了多尼的指使,不讓廣祿活著看到喀爾喀的日頭。
勒爾貝的人就在前頭,他準備做后頭的那只黃雀。沒告訴廣祿,不過是他需要廣祿這個誘餌,到時候他一舉擒獲勒爾貝的人,救了廣祿的命,再借助廣祿的手除掉勒爾貝在草原的勢力,于他于怡王,都是好事。
只不過,將廣祿當誘餌的事兒,他沒打算說。這是私心,雖然他布了人,足以保護廣祿,可凡事總有萬一。
廣祿嗤的一笑,毫不留情面,道,“既然早知道,還跟本王灌酒,你這是拿本王當軟柿子捏,一面拿本王的性命做餌,一面翦除異己,小簡王打得一手好算盤。”
既然已被看破,鄂扎倒不再有尷尬,“王爺好眼力,自然也知道,這一年,喀爾喀并不是小王說了算。就連您來這里,小王也難拍胸脯說敢保王爺萬全。這里頭的不堪,就不跟王爺提了。這王做的如此窩囊,想來王爺也看不上。索性將計就計,一把揪出這些陰溝里的蝦兵蟹將,喀爾喀就此清凈了。”
廣祿本以為戳破他的算計,鄂扎會羞愧,這回聽了他一番言辭,倒更欣賞他了。
小小年紀,心思如此老辣,臉皮還如此厚,竟還敢將自己作餌,這份膽量,舉目大夏朝堂,也沒幾個能比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