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出街巷。
“我們去往何處呢?”章纓問道。
楚煥已許久未出宮門了,城中變化甚大,一時間有些茫然。
他想了想,答道:“去你平日最常去之處吧。”
于是章纓便帶著他,行至了她常常蹲著的那座石橋。
楚煥四下瞧著,只覺得這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石橋。遂開口問道:“這橋可有何特別之處?”
章纓只搖搖頭:“并無特別。”而后又覺得不太貼切,復補充道:“只是一時光景一時人,有些問題總想不通,來這里找一找答案。”
“嗯?是何問題如此深奧?”楚煥奇道。
章纓向前邁近幾步,伸手比了比:“我站在此處,常看到有迎親的隊伍從這橋上走過。我常在想,為何女子出嫁之時,明明哭得那般凄慘,還要嫁呢?”
楚煥只望著她,沒有言語。
而后章纓又指了指橋下那正在買糖葫蘆的漢子:“你瞧那男子。便是粗布藍衣,踏著草鞋那個。”
她偏著頭繼續道:“他家中妻子十分潑辣,每每見他買了糖葫蘆回家給兒子吃,都要狠狠數落一頓,怪他甜壞了孩子的牙。可他卻始終笑得開懷,仍是時不時的買上一串。”
“還有位公子,識得了那醉風樓里的姑娘,發誓非她不娶。父母氣急,將他趕出了家門,他窮困潦倒,便整日里站在這橋上吟詩。那姑娘得了他的諾,為了不再接客,已投了三回湖,懸了兩回梁。”
“楚煥,這都是為什么呢?”
章纓回過頭來。四目相對,她看到了自己落在楚煥眸中的身影。
近在咫尺,寂寥無聲。
半晌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他低聲答道。
章纓眨了眨眼,茫然不解。
他只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頂。
橋下人來來往往,原本嘈雜的街道仿佛頃刻間安靜下來。
清風拂過他的衣袖。
“章纓,我有些乏了,我們去樊樓吃盞茶吧。”楚煥轉身,無奈苦笑。
章纓回過神來,連忙跟上。
…
仍是樊樓最頂層的雅間。雕欄玉砌,精致典雅。多年過去,布置與裝飾都不曾改變。
章纓推開窗,城中風景如舊。
楚煥先是坐于木椅之上,又覺得實在困倦得很,徑自臥在榻上睡了過去。
章纓看著榻上躺著的人,想著確實是到了他平日里該歇午覺的時候了。并未出聲打擾。
她突然想起了初見他時,也是這樣一個午后。少年靜靜臥在軟榻上讀書,聚精會神,落日西斜也沒有發覺。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優雅少年,不知不覺中已垂垂老矣。
她負手立于窗前,抬頭直直望著空中似火的驕陽,與楚煥那時的眼神一般炙熱。
一陣風吹襲而來,卷攜著云彩遮住了一團明媚。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她反復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