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偌大的一座城內,唯有這間名為“萬妖停”的酒館靈氣最重,墨離淵自然想也未想便尋了過來。
果然如他所料,他才踏入院中,便嗅到了來自清綰的氣息。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酒館的主人,竟是秦柯。
墨離淵并不完全明白當初清綰的命石出現種種奇異之處究竟是為何。但他十分清楚,眼前這棵葉上果樹內里帶著她熟悉的氣息。
可也僅僅只是氣息而已。
他瞇著眸子盯了秦柯許久,仍是未能從她的面色中察覺到絲毫怪異之處。對于他的到來,她似乎早有準備。
很顯然,秦柯定然是知曉這葉上果的來歷,也知道它對他重要非凡。如今堂而皇之的將它栽在庭院中,究竟是碰巧,還是有意為之?
即便之前只是碰巧,現如今他親自前來,暴露了心思,令她知曉了他如此看重此樹;今日過后,她也定當會圖謀些什么。
征戰也好,對弈也罷,先出手的一方往往處于被動,是恒古不變的真理。關心則亂,他一心想著早日找到清綰,并未過多謀劃,如今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處于被動了。
墨離淵將骨節分明的手捏了捏,一縷墨色靈氣自他指尖處流瀉而出,徑直沒入椴樹枝干之中。他雙目微合,眼珠仍是緩慢轉動著,像是正努力感應著什么。
良久,他睜開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妥協道:“這葉上果,的確特別;還望你多加照拂,莫要將它辜負了。”
明明是托付之語,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帶著濃濃的吩咐意味,秦柯自是不會買賬,扯了扯嘴角淡淡駁道:“我院中的樹,不勞魔君費心惦念。”
未等墨離淵再度開口,秦柯指了指搖椅旁那被砍了一半樹冠的無名巨樹又道:“如你所見,我這個人,對待植物向來不大精心。若是魔君對它感興趣,交了住宿的費用,自己日日來此處護它即可。”
“伶牙俐齒。”數不清被駁了幾回,墨離淵已臨近暴躁邊緣,廢了好些力氣才堪堪忍住想要出手與秦柯打上一架的沖動,卻還是忍不住翻掌將院中石桌轟了個粉碎。
強大的氣浪帶著巨大的聲響,似乎大地都跟著震了震。
青耕立時化作人形,清秀的臉上并無太多表情,他宛如對院中劍拔弩張的氣氛絲毫沒有察覺,只凝了一圈結界將身后的曬藥架子護得嚴嚴實實。
果然,青耕就是青耕,哪怕天塌下來了,他最在意的仍是自己的藥架。秦柯有些無奈,淺笑著微微搖頭。
“魔君說笑了,開門做生意的,怎能不識時務?”她攏了攏纏花玉蘭蠶絲披肩,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衣袖上沾落的石粉泥塵。
無視墨離淵額頭上隱隱跳動的青筋,秦柯伸出手掌,語氣和善道:“這石桌乃是精工雕刻,一千兩紋銀一方。又因是故友所贈,陪伴我多年,很有感情,你賠我五千兩即可。”
簡直豈有此理!
這主仆二人當真是默契,一個只在乎藥,一個只在乎錢。墨離淵的唇緊緊抿著,他方才的舉動如同是一拳打在了水中,不但沒有激起水花,反而被卸去了大半的力道。
他想,饒是心態再平和之人,也經不住這個女人如此匪夷所思的思維回路,更扛不住她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可偏偏,他拿她毫無辦法。
一時不知該再說些什么,他只得立在那里,狠狠盯著眼前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
斑駁光輝自日間灑落,在暖陽的包裹下,秦柯白皙的肌膚泛著瑩瑩柔光;眸子中滿是溫柔與無害,模樣當真是優雅又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