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開，旁的人未必也看得開。譬如避她如洪水猛獸的龍血樹，以及……神君無涯。
在一堆灌木中尋找一棵灌木并不容易，但在滿山的龍血樹中尋找一棵藤就極為容易，畢竟她是那般的突兀扎眼，一眼望去便可瞧見。
那日原本是風和日麗，利于冥想悟道的晴朗好天氣。
無涯神君巡視山頭，剛好路過此處，只瞥了一眼，便瞧見了正于一片小小空地中胡亂生長著的忍冬。
未成想這極為稀松平常的一眼，直瞧得無涯周身氣血逆轉、別扭難忍，就差嘔出一口血來。
整整齊齊的山頭上莫名多出一棵亂七八糟的藤，無涯深深吸氣再呼氣，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堪堪忍住了想要將她連根拔起丟下山去的沖動。
緊皺著眉掐指一算，他再嘆一句。偏偏這棵藤是憑自己的本事生長于此處，并非是由旁的有心之人帶上山來的，不該隨意處置。
無涯心中了然，如此靈力充沛之地，整個八荒都尋不到幾處，早就已經脫離了精怪修煉的最佳程度。除了生命力頑強的龍血不死樹外，幾乎沒有植物系的精怪可以抵抗。
這礙眼的藤怕是除不得。
既然忍不下，又除不得，便只能尋其他法子。
無涯摘了發間木簪，于掌心中割開一道，閃著淺淺金光的鮮紅血液就自傷口處溢了出來，落在那棵忍冬的頭頂，將枝葉都染上了血色。
原本以為只需一兩滴精血足矣，未料待傷口愈合時，地上的藤都沒什么反應；無涯頓了頓，一向平靜無波瀾的面色有些僵。
再度拔下發簪，自掌中又割開一道，看著掌間滴落的精血，他遲疑片刻，并未將發簪重新挽回，而是輕輕握在了手中。
在手掌被割開了第七次的時候，無涯終于忍不住低聲道了一句：“太過愚笨。”
他的血都不知流了多少，若是尋常精怪，早已是可以立即飛升成仙的程度，可眼前這棵倔強的小破藤絲毫沒有修得靈智的跡象。
見這神尊面色不悅，原本期待著以裝死來蒙混過關的秦柯也不大好意思再繼續裝死，畢竟喝了人家許多血，承了好大一個情，總要有所表示。
不然很容易被丟下山去。
“那個……其實我不太想成妖呢。”秦柯清咳一聲，十分靦腆地以側枝揉了揉枝頭處。
“所以你便一心一意裝著未開智的植物？”無涯此生第一次覺得有些惱火。
這句話的后半句他自是沒那個臉面明著說出來，可秦柯卻心知肚明：‘所以你便一心一意裝著未開智的植物，騙我白白流了這么多精血，割傷自己這么許多回？”
秦柯縮了縮脖子，兩根稍稍粗些的側枝自兩邊向中間對了對：“多些壯士，日后若有機會，定當竭盡全力以抱今日之恩……”
伸手不打笑臉“人”，多說好話總歸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