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骨無姿無氣節,軟絲纏倚向風爬。逢時得傍扶云木,回首卻欺野草花。
藤,匍匐也,攀附也。瞧瞧,自古以來形容藤,就沒什么好詞。
彼時距離天地初開不過短短萬年,凡人們見識不多,對“藤”類植物很有偏見,認為其過于軟弱且沒有骨氣;常常以之諷刺那些不求上進的軟懶青年。
非常不幸,秦柯就是那么一棵沒什么骨氣的藤。縱然對世人帶有貶意的評價十分不服,但是不可否認的,她確實就是很懶。
不同于其他極難修煉成精怪的、注定一生默默無聞走向枯萎的同類們,或許她是一棵“天選之藤”,一不小心,竟生在了無妄山中。
無妄山位處昆侖以西,乃八荒第一靈山。名副其實,它靈氣充盈,千巖萬壑、壯麗非常。若從山腳抬頭望去,整座山云霧繚繞,近乎與天相連。
雖是千峰百嶂、逶迤起伏,可它卻并不十分鮮活;因這整座山中靈氣太濃,除卻那漫山的龍血樹,莫說其他任何植物,便是連根野草也無。
即便偶爾會有慕名而來的植物類妖怪,也無法于此中長久停留。當真應了那句:水至清則無魚,山至凈則寸草不生。
秦柯偏巧就生在無妄山眾多峰巒中最高的那座主峰的峰頂。
此峰名為“流云峰”,因高聳直入云霄,可近觀流云浮動而得名。危峰兀立、下臨無地,乃神尊居所。
論及神尊,唯有天地初開、宇宙鴻蒙時誕生的有超凡之力者方可稱之為神,神生而為神,并非后天修煉而來。
神的存在,與仙和妖皆不相同。
仙和妖修煉,皆需吸納天地靈氣,修行緣法、積攢修為;歸根結底修習得都是同一類靈根。
可神卻并無修行枷鎖;他們不爭論對錯、不定義善惡,各自領悟著不同的道,只需在所悟出的道中繼續前行,便可由自身源源不斷地產生靈力,無需向外界吸納。
是以神尊居所向來是靈力充沛,十分適合精怪與妖類修行。
“無妄山”便是由這靈山的主人無涯神尊參悟出的“無妄道”而得名。
山確實是座好山,可她這棵極其另類的藤屬植物,在滿山的龍血不死樹中就顯得尤為突兀。
稍有靈智的龍血樹們都離她遠遠的,努力將根系在大地中挪動一寸又一寸,生怕一不小心便被她纏上,丟失了好不容易修煉而來的靈氣與精血。
不知是因太有骨氣還是因為太過懶散,那些樹不喜她纏繞,她便也干脆不去纏它們,只沒頭沒腦地由著自己胡亂生長。
許是運氣好,別扭久了,她竟長成了一簇灌木,無需攀附便可扎根大地,依靠著自己的根莖直立于天地之間。
縱是如此有骨氣,終是敵不過刻在血脈里的懶惰天性。這惰性一度令她不思進取,不愿意努力修煉。
植物也好,精怪也罷,只要能自由悠閑地活在這天地間,她就已經十分心滿意足。微風拂面很好,暴雨淋頭也很好,她只需要坦然接受、靜心享受就好,何苦費力去修什么妖或仙呢?
那時的她年紀尚輕,向來隨遇而安又樂觀慵懶,不知這世上之事從來不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