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了足有一刻鐘,秦柯這才意識到無涯的關注點有些跑偏了,而她自己也跑偏了。
“咳。”她清了清嗓子拉回話頭:“總而言之,你予我精血,助我成妖,你便是我師傅,合該護著我的。可你卻將我隨手丟在了旁的山頭,實在有失風度,沒有師德。”
瞇起一只眸子偷偷瞄了一眼,見無涯面上的表情沒有更加難看,遂得寸進尺道:“日后我便跟著你吧,你教我術法,我替你巡視山頭,公平得很。”
秦柯美滋滋地繞了一圈,又道:“前幾日聽青山上的精怪說我這皮相生得還算不錯,起碼較青山上那個神君的相好略美些。他日神君集會,你若帶上我,興許還能長些臉面。如何?”
無涯:“……”
看著眼前越發厚臉皮的小妖,無涯面色又黑了些許,他此時已然十分懊悔,當日就應當將她連根拔起丟下山去,好端端的非要助她化形作甚?自尋煩惱。
無涯拂袖而去,前行幾步又道:“還不跟上?”
“好嘞師傅。”秦柯連忙提腳跟上,十分得意。
白撿了個神尊做師傅,多虧了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呀。
真是被自己的機智深深折服了。
……
得意的秦柯并未料到,自己連哄帶騙得來的這個師傅,其實并沒有什么用。
神生而為神,術法是自降生以來便刻于骨血中的,道則是要靠自己領悟所得。沒有技巧、無法言傳,是真正的“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更慘的是,無涯素日里對“妖”的修行之道并不鉆研,許多妖類術法都是一知半解,若強行教授,恐怕最終只能墜入魔道。
聽著無涯面無表情的陳述,秦柯頓感五雷轟頂,她將黑曜石般的眸子瞪得渾圓,無法接受道:“那我豈不是什么本事都學不成?”
無涯略微思索片刻,認真道:“也并非無本領可授。”
秦柯枯井般沉寂的眸中又現波瀾,殷勤問道:“比如?”
無涯略帶得意,將自己最擅長的本事拿出:“釣魚和下棋。”
秦柯:“……”
“真是了不起的本事呢。”秦柯違心夸贊道。天曉得她此刻的心情,真恨不得以頭撞樹。
瞧了瞧周遭那幾棵連樹葉子上面都寫滿了“嫉妒”二字的龍血樹,秦柯覺得還是不要去撞他們為好,以免沾染晦氣,死了也不干凈。
罷了,莫說釣魚,便是每日打坐也總歸比被青山那位神君抓回去給他那不講理的相好抵命強多了。
她如是安慰自己。
……
山中光陰淡淡消,幾載歲月悠悠過。本以為多少能學到些了不得的術法的秦柯,果然就真的只學會了釣魚和下棋。
多虧了秦柯的性子是隨遇而安,向來沒有什么上進心,雖沒有學到什么術法,日子倒也過得逍遙安逸。
無涯常道:釣魚磨煉心性、下棋開拓思緒,此二者實乃世間最易有所悟的本事。若學得好,將一生受益。
秦柯深以為然,下棋不用勞累身體,釣魚更是只需坐在藤椅中即可,真是深得她心。
越是浮躁之人越無法靜下心來,可秦柯偏偏生性懶惰,即便無魚咬鉤,她亦能在河邊坐上一整日;即便眼見著就要輸了棋局,她也能靜靜盯著棋面,直至瞧出能令她逆風翻盤的破綻。
因而這兩種本事,她學得極好。
不過須臾百年,秦柯于棋盤之上便可與無涯齊手,二人輸贏各半,和棋也不少。
只是垂釣見不到些許起色,能釣到的活物少之又少,即便有魚咬了鉤,也不見秦柯收線。與其說是垂釣,莫不如說是精準喂魚。
無涯卻說她已完全掌握了其中奧義。
垂釣便如同生靈生于世間,若一味只追求結果而忽視過程,便會一聲被這個所謂的“結果”捆綁,不會有所感念。
唯有看淡得失,也就無所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