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葉清染卻無心入睡。
她干脆披衣起身,打開了窗子,任由溫柔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就連清風也夾雜著花香拂過她的耳畔,似在輕輕私語,安撫著她。
想到今日種種,她那顆早已冰凍冷結的心仿若感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召喚,不停的想要脫離她的掌控。
她心中有萬千思緒,側眸掃了一眼擺在屋內的琴案。
她披散著如絲的墨發坐在琴案前,纖長的手指輕撫過琴弦,“故人相見不相識,物不是,人也非,莫不如就這般算了……”
“錚”的一聲,葉清染挑動了一根琴弦,琴弦立刻發出嗚咽之聲,被葉清染以手覆之,止住了琴聲。
她自嘲的牽了牽嘴角,冰冷的眸中劃過一絲絕不會在白日里出現的落寞。
如今的她,就連撫琴都不能隨心而為,這樣的她還是她嗎?
“噠”的一聲,有一顆小石子從窗口躍進,落在床邊的書案上。
葉清染挑了下眉,隨手從梳妝臺上拿出一根發釵將長發挽在腦后,推門而出。
深夜的芷蘭院靜悄悄的,唯有月光與樹影交相融合。
一道墨影負手立于橫斜的樹影下,樹枝的暗影投在他的墨衣上,宛若以更加濃黑的絲線繡出了這般毫無章法規則可言的繡樣。
聽到腳步聲向,男子轉過身,墨衣與黑夜融為一體,冷徹入骨,眸中散發出的寒芒就連夜色都無法遮掩。
“你來了?”葉清染沒有寒暄,語氣也顯的十分隨意。
男子點了點頭,淡淡“嗯”了一聲,聲音一如其眸光般冷寒。
葉清染神情隨意而慵懶,鳳眸微挑,不似平日般低斂著溫婉,“你離開了,千機閣可有人打理?”
見男子頷首,葉清染挑眉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竟勞煩千機閣主親赴臨安?”
男子一身墨衣,暗沉如夜,但周身氣度并非是成熟男人的內斂,而是如新開刃的兵器一般,寒芒畢露,毫不掩飾自己的危險。
“買主食言,我來看看。”男子冷漠少語,惜字如金。
葉清染眉梢揚起,微瞇著鳳眸掃了他一眼,“能勞煩千機閣親赴,想來這買家定是個大人物。”
“嗯。”男子隨口應下,輕描淡寫的道:“太子府中的人。”
“什么?”葉清染眉心蹙起,皺眉問道:“何時的事?”
聞后,葉清染冷笑了聲,“原來那殺手是你們千機閣中人。”
當初那馬郎中下毒毒害蒼老夫人,被人追殺,險些丟了性命,沒想到那殺手竟是千機閣中人。
“怎么了?”男子見她皺眉,本就冷清的眉目更寒了兩分。
葉清染搖頭。
“壞了你的事?”男子眉目深凝,目不轉睛的望著葉清染,不肯錯過她臉上的絲毫神色。
“沒有,不過恰好知曉此事而已。”
見葉清染面上未有不悅,他的眸色才松動下來,但還是道:“此事我事先不知,我已吩咐下去,日后臨安的所有行動都要先行過問你。”
千機閣是個殺手組織,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錢給多少,他們便敢做多大的事,從無顧慮。
男子望著她,眸中沒有什么多余的情愫,聲音也冷的沒有起伏,“不會給你添麻煩便是。”
“嗯。”她勾唇,淡淡應了一聲,隨口道:“那就多謝了。”
兩人再無話可說,男子轉身欲走,葉清染倏然輕輕淡淡的開了口,“溫文,你打算如何處置這個違背規則的買家?”
溫文轉頭望著葉清染,只道了三個字,“聽你的。”
若是旁人看到這幕定會驚得目瞪口呆,一來殺人不眨眼、惡貫滿盈的千機閣閣主的名字竟然這般溫潤輕和。
二來,向來我行我素,做事全憑喜好,無視江湖規則的千機閣主竟會與一個女子說“聽你的”,而且那般的自然而然。
葉清染勾起唇角,笑中是毫不掩飾的惡意,“你這買家著實不講道義,那便容我想想再幫你出氣吧……”
“好。”
他沒有半分猶疑的應下,轉身走進了黑暗中,身影與暗夜徹底融為一體,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