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的姿容只能勉強算是清秀,是那種放在人群中不大顯眼的存在。
此時她慘白著一張臉,凌亂的烏發黏在面頰上,嘴角蜿蜒的流下一抹血跡,三種極致的顏色使得她本平庸的面容透露出幾分懾人的凌厲與冷絕。
“公主殿下?呵……”她呵笑出聲,即便滿身傷痕,眼里也沒有一絲懼意,反是噙滿了譏諷,“什么公主殿下?我們幽國只有九瑤公主一位殿下!”
宮婢話音一落,滿殿靜寂愕然。
葉清染瞳孔一縮,輕輕斂下眸子,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冷靜淡然,但衣袖下的雙手卻驟然交握。
“你說什么!”弘武帝拍案起身,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是幽國舊人?”
宮婢冷笑一聲,不作應答。
趙皇后也不禁怔住,她萬沒想到女兒宮里竟會有前朝余孽。
弘武帝滿身怒氣,龍威懾人,“幽國舊部?朕自認待你們不薄,你竟忘恩負義,意欲加害公主,真是該死!”
弘武帝并非弒殺之人,他雖不會在自己身邊留下前朝宮人,但并未將他們處死,而是全部遣散出宮。
各國之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承認他有一統天下的野心,也的確有無數的人因此喪命。
但他敢摸著良心說,他從未殺過一個平民百姓,便是士兵,只要肯扔下手下兵器,他一樣饒他們不死。
可這賤婢竟隱藏在宮中,意欲加害他的女兒,簡直不可饒恕!
“不薄?哈哈……”宮婢突然仰天狂笑起來,癲狂而又陰鷙。
她放聲笑著,無人開口,皆凝眸靜靜望著她。
她似是笑累了,痛苦的咳了起來,嘴角流出幾縷血絲,“你竟還敢在此大言不慚……
外人皆道你宅心仁厚,贊你是盛世名君,我呸!
你不過就是個虛偽詭詐,卑鄙無恥的混賬!畜生!”
“你大膽!”張勝怒了,厲聲叱道。
弘武帝卻是不怒反笑,這還是他第一次聽人這般辱罵自己,“你既是口口聲聲說朕卑鄙無恥,那你倒說說朕做了什么卑鄙之事?”
宮婢狠狠的望著弘武帝,眼中的恨意宛若刀子般,恨不得將弘武帝千刀萬剮。
這樣的恨意讓弘武帝一時怔住,他本以為不過是宮婢隨意找的說辭,此番看來,倒好像他們之間當真有血海深仇。
趙皇后附耳對弘武帝低聲道:“陛下,這賤婢不敬圣上,加害公主死罪難逃,但臣妾以為憑她自己難以成事,只怕宮中還有余黨。”
弘武帝點點頭,他也這般作想。
“說!你是如何混入昭陽殿,如何加害公主,又到底有何圖謀?”
那宮婢冷笑一聲,“要殺便殺,要剮便剮,若想指望我交代出什么來,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弘武帝的權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釁,他瞇了瞇眸子,眼中閃過狠意,“既是如此,那朕便只能大刑伺候了,來人……”
“等等!”
蘇凝筠提著裙擺快步走來,宮婢望見蘇凝筠,一直冷絕的眸光有了些許晃動。
“凝筠?你怎么出來了?快回去!”趙皇后心知蘇凝筠的性子,不愿讓她看到打打殺殺的場面。
自葉清染與她說過那熏香之事,她便一直隱忍未動,暗中鋪局。
今日宮宴,她刻意放松了對昭陽殿的看守,又讓告知靈槿送凝筠回宮后便找個理由離開。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賤婢以為宮宴忙亂會有可乘之機,又要偷換內殿所用的安神香,終是讓她捉到了罪魁禍首!
蘇靈槿緊隨著跑了出來,拉著蘇凝筠道:“小姑母,我們回內殿吧。”
“不要!”蘇凝筠聲音輕柔,但語氣堅決,她望著弘武帝與趙皇后,神情鄭重,“欣兒是兒臣的宮婢,如今她犯了罪過,自是應由兒臣來審,不是嗎?”
趙皇后還欲再勸,弘武帝卻頷首道:“有何想問,你便問吧。”
“陛下……”
弘武帝心意已決,抬手打斷了趙皇后。
常寧身子不好,示意他們都格外寵溺,可經歷此事后他方才明白,高處不勝寒,常寧生來便站在至高處,而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守護她的純真與善良。
生在皇家,若無防人之心,便是不死于疾病,也會死于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