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對同性的判斷往往最為敏銳,月娘只看了葉清染一眼,便知眼前的少女絕不簡單。
但一路上葉清染只字未言,只倚著馬車閉目養神,月娘雖覺古怪,但還是松了口氣,靜靜坐在角落中,眼珠轉動不止,暗自盤算。
馬車一路駛到盛安堂,看到兩輛馬車停在盛安堂門前,街上行人都駐足凝望。
如今就連盛安堂的坐診大夫都被關進了大理寺,來此處求診的人怕是要撲了一個空。
看待看清寧安將宋大夫從馬車上扶下,眾人一時更是愕然。
“這不是宋大夫嗎,他怎么出來了?”
“是啊,奸淫可是重罪,怎么可能這般輕而易舉就被放出來?”
路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宋大夫全然無視,清者自清,他不怕他人非議。
月娘轉了轉眼珠,輕咬銀牙,突然邁步上前,撩起裙擺便跪在了宋大夫腳邊。
宋大夫被月娘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一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忙伸手去扶月娘,“月娘,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月娘卻咬著下唇,用力搖頭,眼中盈滿了晶瑩的淚,眸中滿是悔恨。
“儀大哥,是我對不起你,這一切都是宋堂的詭計!
他誆騙我在先,想讓我來勸你回歸宋府,卻偷偷在我們的飲食中下了迷藥,想以此威脅你就范,逼你教出盛安堂的秘方。
后見你不從,便無大理寺報官,想以此毀了你。”
月娘語落已是泣不成聲,香肩微顫,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樹葉,令人不禁心生憐惜。
她抬起頭,秀面之上清淚垂落,令人望之心痛,她挽起衣袖,將滿是淤青的手臂暴露在眾人面前。
“我幾次想跑去官府為儀大哥洗脫冤屈,可每次都被他好一番打罵。
他將我鎖在屋子里,不許我出門,直到這兩日宋府出了事,我才趁亂逃了出來。”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宋大夫,語氣中滿滿都是自責,“儀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入獄被人冤枉,都怪我……”
“月娘,別說了。”宋大夫拖著身上的傷將月娘攙扶起來,語氣中哪有半點怨怪,“此事怪不得你,都是宋堂心術不正,委屈你了。”
“只要儀大哥不怪我,我就不委屈。”月娘雙腿虛軟,搖搖欲墜,比起宋大夫更像受傷之人。
葉清染靜靜的看著她哀婉啜泣,暖兒撇撇嘴,小聲道:“小姐,這月娘也忒假了,看得奴婢都想去揭穿她了。”
葉清染彎唇笑笑,目光清亮,“不急,在讓她哭一哭,對我們有益無害。”
果然,經過月娘這一番哭訴眾人皆聽明了其中原委。
“原來宋大夫是被冤枉的啊,我就說嘛,宋大夫心腸那么好怎么會做出那等腌臜之事!”
“就是就是,那賊人還真是可惡!”
眾人的言論又是一面倒的傾斜,比起墻頭草還不如,但至少在月娘這一番聲淚俱下的表現下,宋大夫身上的污名被洗凈。
這也是葉清染縱容她在盛安堂門前搭戲臺的原因。
月娘被宋大夫攙扶進盛安堂,心中長舒一口氣。
如今宋堂已死,宋府沒落再無翻身的可能,她留在府中遲早被他們磋磨死,她必須要為自己令辟出一條新的活路。
她偏頭望著身側的男人,眼中滿是精光。
宋儀自小便心儀她,至今尚未娶親,心中自是還記掛著她。
今日此舉一來是為了讓宋儀憐惜她,二來也是為了給宋儀正名,免得日后他被人誤會牽怪于她。
如今事已成一半,最后便看她如何說服宋儀收留她。
可她發現馬車上的少女竟也跟了進來,而卻寧安與店內的藥童對她皆畢恭畢敬。
月娘一時揣摩不出葉清染的身份,便拉了拉宋儀的袖子,輕聲問道:“這位姑娘怎么稱呼?”
寧安先行答道:“那位是清嘉鄉君,與我師父一同為常寧公主看診。”
月娘了然,原來是鄉君,怪不得身上有種威嚴的氣勢。
但同時月娘也放下了心弦,她身份雖貴,但她與盛安堂沒有關系便好,免得出來礙事。
月娘不再分神,望著宋大夫道:“儀大哥,其實我……”
“宋夫人。”一直沉默不語的葉清染開了口,清冷的目光看的月娘心中泛起絲絲寒意。
“宋夫人,宋御醫縱有萬錯,可他畢竟是你名義上的夫君。
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不在府中為他守靈,卻來此處尋宋老,這對宋老與宋夫人的名聲只怕都有影響。”
“什么?宋堂死了?”宋老驚怔,不可置信的看著月娘。
月娘掐了掐手中的帕子,埋怨的掃了葉清染一眼。
她本未想這么快告訴宋儀此事,免得讓他懷疑她的用心,卻被這丫頭張口便道了出來,真是可恨!
可宋府她是如何都不會再回去了,這般想著,月娘眼中滿是堅決。
她撩起衣擺再度跪在了地上,緊緊抓著宋儀的手,聲音顫抖戰栗,“宋大哥,你救救我吧,為了救你出獄我偷逃出宋府,我若是回去了,定會被他們殺掉的……”
葉清染聞言笑了笑,她等的便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