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倒好,她粗聲一喊,別說世家公子哥,估摸那些農家佃戶都沒眼瞧她。
這年頭男人都有男人搶,她求個好男人容易么?
眼見茍熹微人影都快跑沒了,茍今雨心一狠,雙手猛扯裙擺。
“撕拉”一聲,長裙成短裾。
茍今雨心如刀絞,這衫裙可是今年綺衣軒出的新款,老多銀兩了,她費了好大功夫才求著扣錢眼的二姐買下的。
二姐何人啊?
為了錢財可以把自家大哥賣給鄰巷的寡婦一宿,撈了銀兩還不給分的女錢奴。
若是知曉這衫裙被她撕了,非得要她命不可。
“小妹啊小妹,你這回欠阿姐是欠大發了!”茍今雨惋惜了一眼,大擼袖子,一步三階梯,沖著前頭大射而去。
這方,戚老嫗兩口氣總算緩過來,心中氣急,白日見青影,不是要損了她孫兒的官運?
登時跳腳大罵:“哪來的青鬼!曉得我孫兒要大考嗎!”
話未止,天乍黑。
老嫗以為要下雨,就聽見一聲大喝:
“茍!熹!微!恁跑命啊跑!還不滾回來!”
聲如雷,震煞終南山。
緊接著,一個裙裳破爛的紅鬼自頭頂飛過。
落地時戚老嫗仔細一瞧,竟是太常街茍家那女煞神,兩眼陡然凸起,當場暈厥過去。
書生忙不迭將老嫗攙住,別的山客瞧見了,暗罵這太常街的茍家也實在晦氣。
茍家來長安不過三年,卻鬧了不少荒唐事,光是幾個小輩就讓人避之不及。
大郎割稻是把好手,一進水田,就將方圓十里的稻都割個干凈。鄰巷好幾家都找上門去,茍家倒好,非但不認錯,還把別家的水田都給盤去了。
四郎是個識字的讀書人,別人出口成章,他出口,能把私塾的先生嚇跑。太常街也就這么一位老先生,還頗有名氣。沒兩日消息便傳遍長安,還有哪個教書先生敢上門來?
五郎就更別說了,盡會花言巧語,顛倒黑白。五郎喜飲酒,日日到臥春樓作樂。一日,臥春樓的東家遠行,不過半日功夫,名下的姑娘丫鬟皆被五郎勾了去,賣身契都尋不得。東家回來知曉此事,直接氣病了去。
茍家女兒也好不到哪兒,除了茍家小妹還算瞧得過眼,其他兩個都是鎮宅的煞神。
茍二姐視財如命,每日暮三朝四做十幾份活計,全然不似女兒家。前年許人家時都要同未來公母扣錢兩,氣得那家人直接退了親,連聘金都沒要回去。
茍三姐更是如狼似虎,別家都是男子提包挑擔,她茍家靠三姐兒扛四方。其實茍三姐模樣也生的不錯,十歲便相了人家,比二姐兒還早些,奈何相中一個,嚇死一家。
喜婆聽聞那戶人家齊齊吊死,連眼珠子都瞪得銅鈴般大,怕得不敢上門,逢那茍三姐都得避讓三分。
這回見到茍三姐,婆娘們趕忙把自家兒郎藏個嚴實,使勁兒往山上逃去。
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日子苦是苦了些,也犯不著委屈自家孩兒娶個悍婦回來折騰。
連那暈過去的戚老嫗也被好心人叫醒,拽起孫兒就跑。
書生離開時特地往那山中望去,但見青衣飛躍,步搖啷當。
同窗嘴上鮮少積德,但書生猶記得他夸過:他家幺幺最是乖巧,故此全家唯有幺幺有個像樣的姓名。
他家幺幺叫,茍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