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終南山。
山林間火光零星,幾個壯漢舉著火把四處剝草叢、搖樹干,時不時鬧出陣陣沙沙沙的鼓噪聲,驚得茍熹微繃直身子,不敢動撣。
“你說那小貓崽躲到哪里去?”
“中了我們的陷阱還能逃出去,也是本事,不過大人設的圈套,那人進來少說也得扒掉一層皮,應該也逃不遠。”
“趕緊的!抓到他,明早跟大人邀功去!”
“我怎么聞到一股女人的熏香味?”
“你怕是窯子待久了,連窮山溝和勾欄院都分不清,這里山郊野嶺的,哪來的娘們給你消遣?”
“就是!趕緊抓到那小子才是要緊事,不然明兒大人怪罪下來,看大人怎么拿你消遣!”
幾人喧嚷著越走越遠,茍熹微屏息聽著他們的談話,心驚肉跳。
待聲音完全消匿,茍熹微才出聲:“他們在抓你。”
那人也不說話,只喘著重氣。
似乎方才動作太大,傷口裂開,茍熹微聞到一股清淺的血腥味,隨即越來越濃。
“你如今傷勢加重,怕是不便應戰。我可以帶你躲開他們,前提是你得護著我,我不愿死。”
“瞎子?”那人話里帶著戲謔,顯然不信任她。
茍熹微也不擔心被戳穿,“沒錯,我是瞎了。瞎子知覺比一般人敏銳,適才我便幫你逃過一劫,你得信我。”
那人默然不作聲,茍熹微見不著他的神情,只能憑他氣息去分辨。
這人雖喘著粗氣,但吐息平穩,全無半點慌張。
她甚至覺得面前這人似乎在笑。
隱隱能覺察到他的興奮。
這種興奮不是內心的愉悅,更似野獸的兇性。
她說不上來,只覺自己似乎被深山中一只食人的兇獸盯上,毛骨悚然。
她究竟是招惹上了何方妖物?
茍熹微有些后悔去招惹這人。
他身上少說也爛了塊肉,又被這么多人追殺,竟然還能如此鎮定!
這人若沒有受傷,絕對比那些**的賊寇更可怕!
可真正要搏命的時候,誰管身旁這人是妖是魔!
林中偶會傳來人群喧囂的聲音,那些賊寇不知何時就會沖殺過來了,回想前世關中起義時的可怖傳聞,若他們真是那群叛賊……
左右不過一個死字,落他們手里卻免不得一頓屈辱,茍熹微壓下驚懼,繼續說服他。
“追你的人應有幾百人,方才那不過是其中一支小隊,單憑你一人即便對付得了他們,但多番下來體力也會不支。你需要我躲過他們。”
“幾百人?”那人問。
茍熹微微怔,幾百人怎了?難不成少了?
那人又問:“我問你,他們攏共幾百人?”
茍熹微仔細回憶適才聽見的腳步聲,“保守三百人以上,最多四百。”
“帶路!”那人起身。
茍熹微聽見刀劍回鞘的聲響,隨后就被他一手提拎起來。
“別想耍什么鬼心思,我死之前一定第一個殺了你!”
茍熹微心想,她不打鬼主意才怪,這人瞧著也不是什么好人,萬一她把他帶下山,他要滅口怎么辦?
為今之計,只有徐統的老巢最為穩妥。
反正徐統住得極其隱蔽,等到了那直接甩了這人,逃去狗謀士家里避避,還省得被那些賊寇抓去。
心中有了謀算,茍熹微扶著那人往山上走。
沒走兩步,那人拽著她停下,“瞎子,你要上山?”
他可不認為一個夜里敢進山里的瞎子,會連上山和下山的路都分不清。
掐住茍熹微的手力道陡然加重,似要將她骨頭捏碎。
茍熹微疼得面色發苦,“我好心帶你,你還弄疼我!”
那人總算松了些,但依舊拽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