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直到王全石略有些蒼白,且沒有道明任何原因的辭職信擺在桌上時,江睿才反應過來王全石之前的確有一段時間的狀態不太對勁。
他承認自己在生活方面并不是一個多有細心的人,經常時候鐘秋萌發微信給他,他都能擱置個半天沒回,這種疏漏是人之常情,但也挺讓他無奈的。
畢竟這回不是女朋友生悶氣的小事了,這是工具人撂挑子不干了……
江睿細想了想,出于補償心理還是耐心的撥了一通電話過去,而那頭的王全石挨了兩秒總算是接了——
“江睿?”
“老王,是累了嗎?”
江睿語氣淡淡的問道,捫心自問,如果王全石真是因為工作量太大但又難以啟齒才離開的話,那江睿真會挺愧疚的……
然而那頭的王全石局促一下卻是回,“其實……不是的。”
“是嘛?”
那就是被人挖走了啊……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江睿語氣始終不變,他沒有生氣,更沒有一絲一毫的失落。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每個人都有抉擇,這其實并沒有錯,他也不會過多去怪罪王全石一聲不吭的離開。
“那就挺好的,祝你一路順風吧,我本來還以為你這老頭是身體不行了,這樣也好,省得我還得送你保健品去探望你……”
顯然沒想到江睿竟然一點都不追究自己離開的原因,尤其還能這么輕松的和前員工打趣。
繞是年近五十,叫多識廣的王全石都忍不住被這番話弄得語塞兩秒,情緒波瀾不定得都有點不連貫了。
他開始真是有點不知道怎么和江睿坦白企鵝挖他過去當編劇總編的事,甚至于他原本都想好了用一句“人各有志”就足夠搪塞江睿的追問,但眼下,江睿豁達得簡直不成人樣,他不僅沒問任何原因,甚至還是因為關心自己身體才打來的電話……
心里頭早就自欺欺人掩埋起來的愧疚又開始滋生了,王全石深吸幾口氣回,
“抱歉了,江睿,從情感上面來說,我是對不起你的,你罵我是可以的,不是因為其他,而是我的確從你的想法里窺探和學習到了些東西,在你的角度來看,我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逃兵……”
要不說這些自詡文青的人就是坦率呢,連罵自己都和夸自己似的,就花里胡哨的。
“說這些就沒必要了,怪你肯定是怪你,但不會罵你,因為這樣會顯得我很沒有素質……”
江睿笑著搖搖頭,并不是笑面虎似的強裝豁達。
從實際層面來說,沒了王全石并不是傷筋動骨的大事,但就是被人挖了骨干的感覺還是……他不想否認這種感覺,是會不爽快,但尚且不足以動怒。
“說說吧,他們給了你什么好處?”
“他們讓我當總編。”
王全石老老實實的回道,其實位置真沒有什么變化,但……對方開的條件是,他能夠直接掌控整個編劇組,而且作品的頭位編劇名字會是他的名字……
似乎怕江睿因為不理解而嘲弄他的愚蠢,王全石語調有些低沉,又有些唏噓的回,
“江睿,你的成功太輕松了,輕松到周邊人都覺得成功不過如此……我已經五十八歲了,前幾天我父親走了,他走得很痛苦,臨走前回光返照和我說了一句話,他說感覺自己白活了一輩子,什么都沒了印象,什么事也沒干,甚至于連我母親的音容都想不起來……
生死關頭面前,生命的渺小感,他終于感受到了。
他是出生在貧困年代的人,除了日以繼日的為生活操勞,為一家人吃喝琢磨,其余的時候根本沒歇下來的時間考慮自己的人生,唯一歇下來的時候已是晚年……
葬禮之后,我看著他冰冷的尸體就在想,若干年后,我要是躺在那里,是否也會后悔,是否也會這樣拉著自己的子嗣緬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