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等論里,我和弗朗西斯根據現有的局面、曾經的歷史,羅列出了不平等的種種現象,或明顯或潛意識里的不平等,或物質或人格上的不平等,不計其數難以完全統計。”維拉克由衷嘆了口氣,“這個國家,也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不平等已經盛行了千年。如此之久的時間里,始終沒有誕生真正的平等,所以絕大多數人根本意識不到現在他們在遭受不平等。連錯誤、問題都意識不到,這才是最可悲的。”
維拉克看著坐著的四十多人,這四十多人都是立志到改變世界的人,看上去平均年齡甚至不超過二十五歲:“你們有人在真正的貧民區居住過嗎?”
沒有人說話。
萊澤因也有貧民區,但在場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貧民區。
見沒人說話,維拉克又說了起來:“我的一位朋友生活在布列西的邊陲小城里,那里的貧民區才是真正的貧民區。在那里生活的人,都已經麻木了。他們習慣了被高高在上的貴族們稱作寄生蟲,習慣了被踩在腳下,習慣了自己矮一頭。是一種近乎融入血液,刻在骨子里的卑微!”
維拉克說的正是從前的自己,提起自己時,他不禁憤慨起來。
“為什么?在那里生活的人,腦子里從未升起過‘為什么’這三個字。他們從生下來就覺得自己應該這樣,應該辛辛苦苦去工廠工作十四五個小時,應該讓資本家躺著休息,讓他們在自己稍微松懈的時候就鞭打自己。”維拉克頓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自己親身經歷過的畫面,“活生生累死的童工們的尸體被一批批地從工廠中運出,在那同一時間,資本家們個個光鮮亮麗心安理得地參加著舞會。世界為什么這樣?十一二歲就整日干重苦力的孩子們不知道,喝著酒享用奢侈美食的資本家也不知道,他們都會理所當然地說,就應該是這樣啊!這是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克里斯先生。”有人舉手,“我們該怎么做?”
“現在的當務之急,當然是讓醒來的人去叫醒睡著的人,讓越來越多的人醒來!”維拉克道,“醒著才能解決問題!”
伯因大聲道:“這也是派你們去其他城市其他國家的目的,讓更多人醒來,讓星火燎原!”
“那資本家們呢?”有人問。
“他們一開始會睡得很死,接著會不愿醒來,然后會裝睡,最后會不得不醒來!”維拉克復述著克里斯與弗朗西斯來往信件里的內容,“他們醒來看到我們睡著,會躡手躡腳生怕把我們吵醒,而后繼續睡下。可我們醒來,就必須要把他們都弄醒,只有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
兩個小時后,會議結束。維拉克雖然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復述信件里的內容,但他本身就認同那些話,自己也同樣身為底層遭受壓迫的平民,因此講的時候情緒深受感染,忘卻了悶熱,忘卻了汗水浸濕衣服的難受感。
組織預備骨干們離開之后,維拉克和伯因來到倉庫外的那條小溪邊用涼水沖了把臉解熱。
“你講得很好,我和他們都受益匪淺。”伯因道。
內容基本上都并非維拉克原創,他只是個轉述者,不過看上去效果很好,他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臉謙虛:“那就好,有用就好。”
“你對平等論的后半本有想法了嗎?”伯因脫掉上衣,沖洗身體。
“還沒有,那勢必會是個漫長艱辛的摸索過程。”維拉克回想起會議過程中,那群年輕人激烈地討論,“不過,我已經看到了希望。希望就在那群年輕人的身上,他們有著充沛的體力,可以永遠去追尋答案。或許怎么做才是正確的,會被他們找出來。”
“是啊,不過我們也都還正年輕啊,大家都是改變世界的力量。”伯因笑著說。
“嗯……”維拉克坐在小溪邊,“我們的力量會越來越龐大的,覺醒是一種趨勢,是一種必然。”
“我們終將勝利!”伯因洗好了,將衣服擔在肩上,伸了個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