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澤心里冷笑一聲,心道果然是質問來了,“云相不是曾希望朕可以自己處理政務嗎?朕就想要試試。”
云非看著蘇沐澤四處亂瞟的眼神,神色冷淡,不見絲毫喜怒,他到這時才發現蘇沐澤已經快跟他一樣高了,那雙曾經充滿了畏懼與仇恨的眼睛,也變得深邃起來,再也不是一眼望到底的澄澈了,像是潑了墨水,暈染開來,模糊了眼底最真實的想法。
“如果云相不喜歡,那朕以后不做就是了。”蘇沐澤有些焦躁的說道,語氣也急促許多。
云非暗嘆,果然還是年輕,這樣的沉不住氣,“陛下喜歡就行了,只是日后還望陛下行事前能跟臣說一聲。”
“朕知道了。對了,云相,玉璽······”蘇沐澤見云非神色陡然一厲,瞬間噤聲,心里禁不住罵自己沒出息,只是一個眼神就怕成這樣,談何復仇奪權。
云非仔細打量著這個變得很是陌生的年輕帝王,停留在印象里最后的畫面就是蘇沐澤詛咒他不得好死,在那個雷雨交加的晚上,那個哭泣著的少年的身影被塵埃一層層的遮去了容貌,而現在的他雄心勃勃的想要干出一番天地,卻又害怕走出去那個華貴安逸的牢籠,或者說害怕那個看籠人。
“云相,許久未見,不知道云相能否給朕說說母妃的事情,朕最近總是夢到母妃,想來是朕不孝,弄得母妃九泉下也不得安寧。”蘇沐澤眼里閃過一抹厲芒,連帶著神色也不知不覺中繃緊了。
李彥急的汗都冒出來了,拼命地給他使眼色,只是蘇沐澤壓根兒不看他,一個勁兒的試探云非,“母妃走的早,朕已經記不大清楚母妃的樣子了,因為當年宮亂之事,旁人又諱莫如深,朕想來想去,也只有云相肯給朕說一說了。”
“陛下是想要聽什么?”云非自然是沒有錯過蘇沐澤臉上的那一抹異色,心里嘆然,復雜心緒竟是說不清是喜還是怒,當年他將蘇沐澤扔給了老太傅就不再多管,沒有想到許多年后,蘇沐澤竟然長出了利爪,開始試探著抓傷他了。
“云相說什么朕就聽什么,這些年不都是這樣嗎?”蘇沐澤覺得自己臉上的笑肯定很假,因為想要扯動僵硬的肌肉不是一般的艱難,誰知道最后會變成一個什么鬼表情。
李彥看著蘇沐澤臉上與其說是笑還不如說是猙獰的表情,渾身直哆嗦,初春的天里,竟覺得比數九寒天都來的冰冷。
“陛下是想要知道的是淑太妃怎么薨逝的嗎?”云非冷冷瞟了一眼李彥,李彥心領神會的趕緊離開,到了門口,越想越害怕,急忙喊來一個宮人讓他趕緊出宮去找老太傅。
蘇沐澤雙手猛然握成拳頭,手背上青筋暴突,宛若猙獰的蛟蛇,“朕的母妃不是被亂軍殺死的嗎?”
“是自盡的。”云非淡淡說道,這個秘密他藏著也沒有用,總不能帶進棺材里,既然蘇沐澤想要走上這么一條道路,那么他不介意讓蘇沐澤認識到這條道路上有多么的危險艱難。
“或者說是臣逼殺的。”云非接著說道,渾然不在意蘇沐澤猛然緊繃的身軀與噴薄而出的仇火,“當年淑太妃謀害先帝,伙同母族造反,幸得先帝有所防范,及時命人出宮傳遞消息。臣受先帝密令,與賀統領一起率禁衛軍攻入皇城,只可惜晚來一步,先帝已然駕崩。”
“鑒于其他皇子皆為叛軍所害,只有陛下幸存,可登大寶。臣無法,只好毒酒一壺,逼淑太妃自盡宮內,對外宣稱為叛軍所謀害。”
蘇沐澤的呼吸自他開始說淑太妃謀害先帝時就開始粗重,聽到最后,渾身亂抖,也不知道因為事情真相太過難以置信還是對云非的信口雌黃氣的不能抑制,沖動之下,一下子掀翻了身側的桌子,上面的珍果玉盤,青瓷杯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黃綠色的茶水洇濕了一大塊地面,鼻翼翕動間能聞到隱約茶香。
云非不知道蘇沐澤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這番話的,信也好,不信也好,總歸是將真相告知了,見蘇沐澤情緒一時半會兒的難以平復下來,就告退離去,走了幾步又頓住身形,說道:“陛下,過幾日廟會,陛下可以出去玩玩,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