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亭廊下面,兩個太監正搓著胳膊跺著腳守夜,上方掛著欲滅不滅的慘白燈籠,被風吹得瘋狂的晃動,也帶動著人影各種扭曲,像是地獄里猙獰的厲鬼即將要爬出來擇人吞噬。
“見鬼的天。”其中一個太監抱怨道。他本來是浣衣局的,臨時被調到了乾清宮,還以為是個美差,終于能入了權貴乃至天子的眼,沒想到……
另一個太監斜看他一眼,漠然道:“規矩都學到哪兒去了?這可是圣上的地兒,嘴巴悠著點兒,小李公公。”
李彥暗自撇嘴,心里冷笑,圣上?不過一個死的晚些的傀儡而已,還沒登基呢!更何況那尊殺神都弄死了那么多皇子妃嬪,甚至說不準先帝也是被他弄死的,還怕弄死這么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
閆松海長長的呼出一口白氣,他已經在宮里待了十載,能活的這么久,就是因為嘴巴嚴實,只希望……這次他的寡言識趣能為他掙得一命。
“丞……相!”身邊人驟然出聲。第一個音近乎破碎的從李彥嘴里傳出來,輕的隨時能被風吹走,第二個音節卻直接接近破音了,聲音高的沖破天際。
閆松海反應極快的跪了下去,不再搭理那個蠢貨,畢恭畢敬的喊道:“丞相。”
一片素白堪雪的衣袍從膝前飄過,借著微弱的燈光,他甚至能看到衣角邊緣顏色很深,明顯是濕了。
云非沒搭理兩人,徑自走到那扇雕龍畫風的沉重的朱紅檀木大門前,伸手推開了門。門吱吱呀呀的被推開,給屋里送去了一點雪光。
屋里很暗,縱使一絲光亮也無,云非也看到了縮在床角的那一團黑影。黑影明顯是聽到了動靜,本就在發抖的身體渾身抖得更厲害了。
云非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肆虐的風刀子一般剮過他的皮膚衣袍,飛到屋子里吹得帷幔來回晃,墻壁上掛著的字畫也嘩嘩作響。
過了好一會兒,云非才關上門,走到床邊,輕輕喊了一聲:“陛下。”
黑影抖得讓人擔心下一秒就會散架,甚至還能聽到壓抑極深的宛若小獸一般的嗚咽聲。
云非皺了皺眉,心知他是被嚇瘋了。最近的事情太多,他處理得手忙腳亂,心力憔悴,著實沒時間來關注一個啥都不懂只會哭的孩子。現在看到他哭成這樣,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蘇沐澤這般恐懼,他的原因占了九成。
再過兩個時辰,蘇沐澤就會沒有任何準備的被他推到了那個九五至尊的位置上,想必心里是極為恐懼不安的
“陛……嗯~”腹部驟然傳來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白了不少。他低下頭,看了一眼深深沒入體內只剩手柄的匕首,眉尖挑了挑,又看向不知何時又縮了回去的幼帝。
蘇沐澤低低的嗚咽,透明的液體爬滿了整張臉,卻倔強的看著他,縱然明明恐懼的幾近昏厥,“你……你殺了……母妃父皇……”
云非看了他一會兒,蘇沐澤緊緊咬緊下唇,強撐著跟他對視。不知過了多久,云非才拔出匕首,隨手把匕首扔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他按住傷口,卻于事無補,血依舊很快的就滲透了重重衣服暈開大片的鮮艷。
“一把匕首還殺不了我。”云非冷冷清清的聲音聽在蘇沐澤耳里,跟閻王摧魂差不多。
“這上面……你應該沒有抹毒藥吧。”云非瞧著他空茫一片的神情,用如冬雪一般清冷的聲音闡述道,“這些東西都殺不了我,殺我需要其他的方法。”
蘇沐澤暗地里抓緊了衣袖,衣袖爛了也不知道,對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鉆進耳朵里,感覺像是爬進了一條冰冷的蛇,順著耳朵向下,緩慢的纏繞了整顆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