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衾沒有注意到,當自己這句話出口的時候,眼前這位少年老成的統領微微側過頭去清客之下那微微上揚的嘴角。
可憐李集拖著病體慈眉善目了這許久,等的可不正是這一句嗎?此刻聽的他問,恨不能感動的涕淚直流,心內暗嘆,祖宗,雜七雜八的說了這些,可算是把這話繞出來了。
饒是心內釋然,隱隱有完成任務的狂喜,可面上還要裝作云淡風輕的憂愁,李集一雙劍眉微蹙,顯然也被這話困擾的緊了。
吳衾見他這樣,只當他也為難,不由更加歉然:“原是皇上給小的們下的指令,可如今瞧那祁國宰相的架勢,對咱們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嘴臉,時時處處都要提防著,若還是按著從前的頻率往家里去信,怕是要起疑的。”
他說這話也不是因為害怕擔責,只是怕自己言語不謹慎,被人中途截了后會給皇上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這卻也是。”李集深感認同,點點頭道:“吳副官所言極是。皇上的命令咱們做下屬的自當遵守,可俗語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約就是指眼下的情況。皇上英明決斷,只要好好闡述,大抵也是能明白我們的難處的。”
至于這好好溝通的法子,自然是由他這個領隊去與駐扎在這兒的驛站指揮使進行對接,至于他的請愿信件能夠到哪兒,會得到怎么樣的回復,就不是他這樣的小人物需要考量的了,上位者打架,他們這些夾雜在中間的小魚若是過多干涉,只會被殃及而已。
橫豎言書這人神通廣大的很,怎么來怎么去的心里都有成算,李集知道,就算自己這回不受他威脅袖手旁觀,言書也有其他法子解決這事兒,左不過是多走幾步罷了,算不得難事兒。
況且,那所謂威脅,就算遲鈍如自己也能明白他不過就是唬人罷了,這次來的都是什么人,與言家有什么淵源,別人或者不清楚,他李集卻是知道的。
這樣的人就算真在言書面前犯了什么忌諱,看在祖輩的交情上頭大約也是能健康長壽的活下去的。
說起來,那還是自己給皇帝出的主意呢。
好吧,他承認,對言書他始終喜歡不起來,甚至存了十二分的報復之心,可誰知道,臨了臨了,還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好吧,也許這石頭也是自己伸了腳出去心甘情愿被砸的。
李集苦笑著送走了感恩的吳衾,又迎來了端著藥的暮雨,一聲嘆息卡在喉嚨口,叫他恨不能又一次昏死過去,這都叫什么事兒啊。
祁國是很講究排場的一個地方,作為這邊的第一重臣,朗坊的壽宴自然不能隨隨便便的糊弄過去。
與向安崇尚低奢的作風不同,朗坊更喜歡那些大氣磅礴的東西,比如寶石,若是向安大約會愛重雕飾上頭的技藝,而朗坊顯然更側重于大字上頭。
不管是鴿子血的紅寶石,還是東海龍宮的夜明珠,但凡展示在宰相府多寶閣內的,都是遠超孩童拳頭大小的所在,再加上那一人多高的男孩子珊瑚,丈高的多寶屏風,那些恢弘磅礴的蠻疆刺繡,每一件都是以大出名,散落在府內各處,無一不彰顯著一國重臣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