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閣老你錯了。”
裴紹卿道:“是主持,而不是支持!”
旁邊的劉福聽得一頭霧水,這兩者有區別嗎?
“你是說,由老夫來主持?!”劉仁軌卻是勃然色變。
支持和主持,雖一字之差,但其中涵義卻是天差地別。
如果是支持,那么首倡之功就歸裴紹卿和守捉司,他劉仁軌不過是成人之美。
但如果是主持,那首倡之人就成了他劉仁軌,將因此而受惠的廣大寒門學子,也只會感激他劉仁軌而不會是他裴紹卿。
千百年后,名垂青史的也是他劉仁軌。
而他裴紹卿,卻早已經湮沒在歷史長河之中。
“裴紹卿!”劉仁軌沉聲道,“你為何這么做?”
“很簡單。”裴紹卿沉聲道,“因為晚輩只求財不求名!”
“不求名?”劉仁軌沉聲道,“真的只是因為不求名嗎?”
“好吧,就知道瞞不過閣老。”裴紹卿點點頭,又說道,“我還怕十分的怕死,我害怕因此得罪了全天下的世家高門,遭到他們群起圍攻。”
“所以你才找老夫替你擋災?”劉仁軌沉聲道。
聽到這,劉福臉色便又垮下來,裴司丞好陰險!
裴紹卿道:“劉閣老位極人臣,門生故吏遍天下,于士林中的聲譽也是極高,必然能抵擋得住世家高門的瘋狂撕咬、圍攻。”
劉仁軌道:“問題是老夫為什么要這么做?”
劉福心說,是啊,我家阿郎憑什么要幫你裴司丞?
“閣老可曾聽過這樣的一句話?”裴紹卿沉聲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壯哉斯言!”劉仁軌道。
裴紹卿說道:“能做到這四句,幾可以立地成圣矣。”
“此話不假。”劉仁軌深以為然道,“若真能做到這四句,可以稱圣。”
裴紹卿又道:“晚輩以為,劉閣老離此標準雖還有距離,卻也不遠矣。”
“誒,裴司丞這話言過了。”劉仁軌便又有些猝不及防,裴司丞你不能這樣。
劉仁軌雖也自謂,宰執天下這些年也算得上是頗有建樹,無論文治還是武功,也不輸古之名臣,但是離成圣卻還是差太遠。
“不,我這是實話。”裴紹卿說道。
“閣老為官一甲子,宰執天下凡二十余載,而今位極人臣,功業彪炳,已然真正做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成圣四句,閣老已經做到了兩句。”
“只要再做到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便可稱圣矣!”
“談何容易。”劉仁軌喟然嘆息一聲,他覺得,裴紹卿對自己的評價還算是公允,他這一輩子確實已經做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但是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就太難,幾乎沒有可能。
嘆了一口氣,又道:“年輕時,老夫不是奔走在疆場之上,就是在俯身治理地方,難得有時間靜下心來做學問,而今年事已高,實在是無力做學問了。”
“閣老且聽我一言。”裴紹卿大聲道,“所謂為往圣繼絕學,晚輩以為并不一定非要做一番流傳后世的學問方可,且就算做出一番足以流傳后世的學問,真的就可以開萬世之太平了嗎?我看不見得。”
劉仁軌問道:“此話何解?”
裴紹卿反問:“敢問閣老,自至圣先師創立儒家學說,迄今已逾千載,儒家學說不可謂不偉大,然而開萬世太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