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秀坐在茶鋪子里等柳桃,她心里莫名的激動著,他們倆人摟著抱著,怎么可以這樣呢?不知羞恥,怎么就沒有人來管他們、把他們打一通丟到祠堂示眾、甚至把他們浸豬籠呢?這可是娘經常用來教訓自己的話。
可是不知道被那胳膊抱著是什么滋味,他和哥哥完全不一樣,雖然他這么粗野但看去很有力量,古銅色的皮膚太陽下閃閃發亮,柳桃身材嬌小,正好整個人攏在他懷里。
楊秀秀一顆心飛絮一樣飄飄蕩蕩,不知所以,她想東想西,直到柳桃回來,大喝一聲“嘿!”她才嚇一跳,清醒過來,扁扁嘴:“你跟他有什么話說、說這么久。”
柳桃見過李春后心情愉快,只回楊秀秀一個“你不懂”的眼神,也不計較楊秀秀在茶鋪子要了好幾次點心,掏出小荷包結賬,哼著歌回家。
被攪亂了心神的還有一個人,就是楊子云,三天兩頭有零食點心、湯水粥飯的感覺真不錯,突然有一天李媽不再送吃的給自己了,心情和肚子都很不高興。他耐心的等著,柳桃這野丫頭可能家務多,她也要學著掌家了,三天,四天,終于楊子云忍不住了,一天遇見李媽就開口道:“你跟師妹說不能懈怠,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廚藝也不會精進。”
李媽望著楊子云的背影愕然,當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人臉也真大,仿佛自家姑娘該他一樣,就算未來可能嫁到他家也不能還沒過門就惦記著要人做事吧,這樣的人家誰嫁誰倒霉。
柳桃自然也不會再把吃食什么的轉交李媽,她和李春倆人雖然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毫無顧忌的整天見面,但是隔些時候只要見上一面就已經心滿意足,屆時她都會準備一些好吃的親手帶給他。只是柳桃看著自己漸漸空下去的妝奩有些犯愁,楊秀秀每陪自己出去一次就要走一件首飾,誰要娘只信任楊秀秀呢?
七月間荷花亭亭,蓮葉田田,風吹荷葉碧浪翻滾,朵朵粉的、白的荷花如同捉迷藏的小姑娘在碧葉間搖擺。
花石鎮上有座前朝留下的牌坊,紀念一位殉夫的烈女,大約是心腸柔軟善良的水鄉居民不忍這么一個冷硬的故事,于是在當地的說法里這位打漁的娘子是被惡霸逼得家破人亡,而她投水的地方長出滿湖荷花,那個惡霸自然也是在睡夢中被高漲的湖水淹死。這么一個善惡有報的故事才符合廣大勞動人民的喜好。
口口相傳里這位漁娘變成了荷花娘娘,最是庇護姻緣,保佑夫妻和睦。荷花娘娘生日正是七月七乞巧節,這一天鎮上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熱熱鬧鬧過一天專門屬于女性的節日。
柳桃坐在船頭剝菱角吃,一大把荷花粉白桃紅的堆在她身邊。“嘩”的一聲,李春從水里鉆出來,柳桃從船邊小心探出身去:“你撿到了嗎?沒有就算了,我好好兒的跟嬌嬌說。”
他笑笑,一只手擎著船幫子,一只手張開,就見一把鎏金的小插梳在掌心閃著光。柳桃借了馮嬌嬌的一把小插梳,剛才在船上嬉鬧時不小時掉水里了,他跳下去說給她找。
柳桃佩服得雙眼放光:“哎呀,你真厲害。”
柳桃往他嘴里塞了一塊脆嫩的菱角,他不急著上來,就這樣一個人在船上、一個人在水里說話。柳桃穿件淡紅色的衫子,舉著一片大荷葉遮太陽,她臉兒圓圓,粉粉嫩嫩,明亮的雙眼里盛滿笑意,李春雙手擎著船沿,踩著水仰著臉跟她說話。
李春更大些了,可以看得出他長得真的很好看,雙眉斜飛,五官線條轉折之間棱角鮮明,尤其一雙眼睛,他瞳色比一般人要深,中間一抹鋼鐵幽藍,又如星空漂浮期間。他半身出水,雖然少年的身體更多的還嫌單薄,但好身架子已經可見,陽光照在他棕色皮膚上,顆顆水珠順著背脊滑落,如同涂了層油一樣,顯得精悍結實。
這一幕,簡直像回溯三千年前,古老的神靈還沒遺棄人間,進山的獵戶不時遇見騎著花豹的山鬼,而采蓮的少女,遇見鉆出水面的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