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溪月十分感動,回顧自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沒啥可以報答人家的,而柳葉也被養成喜靜不喜動,傾慕新來的大哥哥是文曲星十分黏他,盧溪月干脆就給人家帶孩子。
柳葉溫柔乖巧,盧溪月用沙盤教她識字她也十分認真,這一大一小十分投緣。而柳仲生雖然不叫大女兒識字,但因為盧溪月的緣故卻不反對小女兒讀書,甚至有興致自己還教她兩句。
“大姑娘”李媽走進房間,推開窗戶,讓清冷的新鮮空氣吹進來。柳桃沒梳頭,眼皮有些腫,默默不語的蜷縮在床鋪一角,李媽摟過她,摸著她的背脊,這孩子怎么這樣犟呢。
李媽又一次重復著勸她:“那是你親爹,你不能為了一個外面的人跟自己老子生氣。好了,你再這樣子就是跟自己身子過不去了。”
“我只是想不明白。”柳桃聲音小小的,好像漂浮在黑水里一點點火星,轉瞬就會熄滅。
她想不通,同樣是孤兒為什么盧溪月就是小公子,李春就是野種;為什么盧溪月就是千好萬好,李春就一定會為非作歹。
李媽一下一下給她順著背脊,她肯開口就好,至于她問的為什么,天還缺角呢,這世上哪里有事事公平的。
李媽只把她像做小孩子時一樣抱在懷里拍著,用十個手指不一樣長、人的心天生就是偏著長的來安慰她,“誰家爹娘都不會樂意看到自己閨女為個男人要死要活的。你看看你自己這樣子,你爹不怪李春怪哪個?所以你得好好的,過兩年你們倆個都大些,跟爹娘好好說說,說不準還是能成的。”
李媽感嘆:“你爹看不清你和楊哥兒分明不是一條道上的人,硬把鳥捆了翅膀配場院里的雞,以后日子不好過的。這年頭有幾個真漢子,屁大點事就過不去了,自己是軟腳蝦還怪到婆娘不賢惠、娃娃不聽話,總之都是別人耽誤了他,要是嫁了這等人日子就是眼淚泡飯。要是漢子品性不端,喜歡吃酒耍錢更還不如一頭撞死了好。”
李媽說著說著說起了自己的傷心事:“我那死鬼就是個倒尸的囚徒,打脊的殺才,三兩黃湯下肚就害了我的孩兒,黑心下流的混賬種子,真是做鬼也是個閻王爺不收的腌臜鬼,在哪里當驢拉磨。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兒就恨為什么不生嚼了他···”
李媽比李氏還小好幾歲,今年不過三十出頭,本來家里有幾畝薄田,也還能過得日子,偏她男人不爭氣,農活不精、田里草比苗高也就罷了,還嗜酒好賭,李媽的嫁妝、家里的田漸漸都化了水去。最后喪心病狂把五歲的姐兒抱了賣給一個過路的客商,等李媽哭著趕過來早不見了影子,跟男人撕扯一番也無濟于事。
沒兩年她男人因為賭錢跟人吵架,被幾個潑皮活活打死,李媽卷巴卷巴只身到鎮上來幫傭,這樣到了柳家。
花石鎮李、楊是兩個大姓,說來李媽和李氏還是一個祠堂里的,李氏性子軟弱,鎮不住人,幫傭換了好幾茬,李媽能干心正但受不得磋磨,她說自己忍氣吞聲忍得姐兒都丟了,不愿再做個受氣的,兩下正好。李媽一片無處安放的慈母心加倍都給了柳桃。
柳桃被李媽抱著,勸著,終于是小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