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柳桃從滿香樓回來看見堂屋里坐著個三十多歲的青年婦人,一身暗藍衣衫,顏色不鮮亮可樣式出奇的大方,穿在婦人身上分外熨帖,領口袖邊都滾著極細的韭菜邊。這是金枝秀坊的朱娘子親自送嫁衣樣子過來。
柳桃見了這一片紅卻是燒在心里一樣難受,為著禮貌在邊上小凳子坐了。李氏把布料摩挲不住,不住的叫她看這個花兒那個朵兒,當看到大女兒不起勁的樣子,故意說:“那花樣子就娘給你做主了,真的不要加金線和珠子嗎?你可別到時不喜歡。”
柳桃給朱娘子添了輪茶水,上了碟自己做的點心,輕輕扯了朱娘子的袖子。朱娘子微微一怔,隨即尋個借口跟她出來,倆人立在檐下,柳桃絞著衣帶、吞吞吐吐:“朱娘子,你能不能慢慢拖呢?說今天沒了線,明天少了珠子,做得越慢越好。”
朱娘子見她天真可愛,不由笑了,逗她:“若是你娘等不及、干脆買鋪子里的成衣呢?”
見她臉色發白朱娘子心里憐惜,對于楊家她也略有了解,不由安慰道:“你娘不會把你一下嫁出去的,我今天只是送樣子來給你挑花樣,又不是一下能成,何況——”她打趣道“我家鋪子里的活確實已經排到明年去了。”
待李氏選好花樣又留朱娘子略略說些閑話、喝完茶才離去,朱娘子似乎很喜歡柳桃,臨走時還送她一方自己繡的帕子,雖然是常見的一對喜鵲但分外靈動,喜鵲的眼睛用了打籽繡,瞧著活像要從帕子上跳下來一樣。
時間緩緩流淌,暑氣慢慢過去,眼看著要收稻谷了,舅舅說今年收成肯定好,田地稻穗肥壯,金黃一片,而葡萄又要紫了。柳桃和娘、妹妹的關系本來已經稍稍緩和,卻又一下變得更惡劣了,又是楊秀秀惹的禍。
楊秀秀上次得了一籃子芳字餅,暗中得意,覺得不管柳桃嘴怎么硬還不是要聽柳嬸嬸的話。她還想要買千金籃,而這次就是她真心實意的掏出五十文李氏也不愿意了,哪里有做娘的看女兒臉色的事情。
李氏叫柳葉把那勞什子詩簽送給楊秀秀,讓她自己折騰去。楊秀秀得了詩簽后大約十來日,柳桃一日從滿香樓回家看見楊秀秀正在跟李氏含淚說著什么,走上前就說:“你到底還要不要臉,怎么還來找我娘了?”
李氏看大女兒對這未來的小姑子一點也不客氣,十分生氣:“桃兒,你怎么這樣對自己親戚?”
“誰跟她是親戚”柳桃嗤之以鼻,又對楊秀秀道“你是要等嬌嬌來跟你算賠償嗎?”嚇得楊秀秀飛也似跑了。
這邊李氏還沒弄明白情況,李媽接了柳葉回家,柳桃對妹妹劈頭又是一頓訓斥:“說過多少次別理楊秀秀、她有什么好心眼,每次都不過是算計你的東西。你看,惹事出來了吧。”
柳葉在門口遇上盧溪月,正帶著他一起來見李氏,不料進屋就被姐姐說了一通,還當著月哥的面。小姑娘受不了、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李氏心疼極了,連忙把柳葉摟在懷里,罵大女兒:“你是白長大了,越來越魔怔了。前面你說秀秀是外人我也不計較、現在這可是和你一個娘肚子里爬出的親妹妹你也這般打打殺殺、你到底是要干什么?你妹妹哪里礙了你的眼要這樣對她?你自己成天不著家、還不許別人陪你妹妹玩。是,我們都是你的累贅,不比馮嬌嬌能給你好處,可誰叫你生在這個家呢。”
柳桃納悶,一個柳葉虧得有盧溪月這樣高雅的人在旁指點、好不容易脫離了“爹說”的陰影,眼下李氏這口氣活脫脫就是柔弱版的楊魯氏嘛!難怪俗話說近墨者黑,只是為什么不是楊秀秀被感染成真·柔·軟·萌之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