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想法或者說女人的直覺她本能回避,手下卻不知不覺重起來,砧板發出沉悶的聲響,帶著憤怒和羞惱。
柳桃隨便炒了個筍干,煎了條魚,出來的成品不佳,筍絲大小不一,有的都切成丁了,魚還煎破了皮。但她毫不在意,她內心翻滾著郁郁焦躁的火焰在不知不覺啃噬著她。
飯菜得了卻還不讓她走,侍女笑盈盈說夫人請她一起用晚飯。“嘗嘗我的廚子的手藝。”珍珠夫人把同樣也是一碟筍絲指給她,整齊細如發絲,雪白一堆臥在梅子青盤子里。
柳桃和她同桌吃飯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胃都痛了,珍珠米只嚼在嘴里咽不下去。
“聽說你還經營著食鋪,這手藝還不行哦,要不要跟我家大師傅學學?他父子兩代都是御膳房出身呢。”語氣很誠懇,沒有一點惡意。
柳桃把手偷偷兒的藏在袖子里,死命兒的掐著自己掌心,忍住忍住,至少不要給七太太找麻煩,她幫了自己那么多,七太太也是白家的。她忍氣吞聲回答:“夫人說笑話,我食鋪里吃飯都是些做粗活的,只求分量大些填飽肚皮,這么精細是做媚眼給瞎子看呢。”
珍珠夫人聽了笑了,爾后搖搖頭,回味什么的感嘆:“當初我問李春為何不愿更進一步他也是差不多回答,說他只求能吃飽、能娶到家鄉的一個姑娘就足矣。他和你是一樣的小家子氣,這還真是——浪費了他的才能呢。”
柳桃腦袋里一團漿糊,何時離開三獅堂的都不知道,等回到六福巷家里發現天都已經黑透了,杏蕊出門來接她,柳桃扶著她的手跳下車,杏蕊感覺到她身體分外沉重而僵板,不禁吃了一驚。
“娘子——”她剛叫了一聲就被柳桃按住手,柳桃急切的沖進自己院子里,杏蕊被她連帶得幾乎摔倒,只好勉強回頭對三獅堂的侍女點頭表示感謝。柳桃一進院子就直沖角落哇哇吐起來,吐得撕心裂肺,杏蕊急了,又走不開,就扯著喉嚨叫張媽出來幫忙。
柳桃胡亂中由她們幫助擦了手臉送上鋪,裹著被子只不停發抖如同得了瘧疾,她只覺得頭暈、惡心,說不出的惡心。這種惡心感她說不清是什么帶給她的,是三獅堂無處不在耽耽注視自己的獅子,是美艷大方的珍珠夫人,還是那自己不愿承認的猜測。
從此每隔兩三天三獅堂就會派人來接她過去一趟,也沒有什么要緊事,喝個茶、聊個天、吃個點心之類,柳桃反應都很僵硬但珍珠夫人也不介意,大有樂此不疲之勢。
柳桃還不能不去,且不說白家在南泉的勢力單就珍珠夫人而言并沒有對她做什么過分的事情,甚至對她過分關心親切,噓寒問暖,送吃送喝,張媽收著的禮物漸漸堆了半屋子。日理萬機的白家家主把寶貴時間花在她身上實屬一種浪費。
但每次去三獅堂對柳桃都是一次折磨,杏蕊看出她的不對勁卻沒膽子說“要不就不去了吧”,那畢竟是白家,畢竟是三獅堂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