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帖子,我要拜訪那位盧大人。”以前是由市舶司的人親自來三獅堂見自己的,盧溪月到南泉至今珍珠夫人也沒去見過這位掌握了市舶司的吏目,而今形勢不由她再高高在上。
長青給珍珠夫人梳頭,珍珠夫人瞧見自己水銀鏡子里的容顏,歲月的無情從沒這一刻看得如此清楚。夏喬死后她那一頭烏黑茂密的長發不少地方開始逐漸變灰了,無論她怎么用蛋清、用珍珠粉、甚至用人乳,時光依然飛快從她身上掠過,猶如報復之前她緊握風華和權勢。
她最大的依靠,康郡王委婉的告訴她燕侯為今上做事,他沒理由去尋燕侯的不是。而另外一個鄭全多精明的人,能坐到司禮監大太監的位置上是渾身長滿了心眼的人,圣上雖然對燕侯并不特別關注,也少有褒獎,可派的活計是國之重策,給的權是調兵實權。而自從南泉府第一批稅銀送到戶部,呈天子看過,看到天子的表情鄭全就明白了今上心意。
何況夏喬的死讓這倆人心里也有種深遠的悲哀,這個女人他們相識多年,她的智慧、勇氣、不羈甚至瘋狂都曾是那么有魅力,讓他們愿意幫助她,也曾折服于她。可她如同被寵壞了,玩弄人心過了頭,依三獅堂的勢力、夏喬的身份,竟然就這樣被害在她的地盤上,實在是·····
實在是她之前把他們看得太輕了。如果她對他們有一點點看重,除權益之外稍微有那么一點點看重,夏喬不應該會死。
盧溪月百忙之中仍然抽空見了這位把南泉白家一手做大的奇女子,對她恭敬又贊美,全程站著微微鞠躬跟她說話,眼睛只看著地面。然而就是不吐口,白家交的利一厘也不能少。
珍珠夫人看著茶杯里晃悠的水面一時之間失了神。盧溪月早已告辭,她仍坐著發呆,長青不禁擔心起來,這時一個面白無須的小官人上樓來,看見長青細聲細氣招呼:“請問是三獅堂的長青姑娘么?”
他說的是一口正宗官話,長青還沒出口相詢就見這人掏出一封信遞給自己:“爺爺要小的把這信轉交于三獅堂主人。”
“夫人、夫人”長青連喚兩聲,珍珠夫人醒過神來,接過信件,觸手就是一股龍涎的味道。
自己最愛龍涎,為了討自己歡心,康郡王也好鄭全也好夏喬也好,都用龍涎熏香。封皮無字,一時看不出是誰捎來的。
里面竟然是三張十萬的銀票。字是鄭全的。
珍珠,你簪花垂髫的模樣猶在眼前,可你我年紀都不小了,星移斗轉,衰老的讓位的年輕的是不變的演變。你何不趁此脫手,下半生逍遙于湖海。我是不全之人,終身禁錮于宮墻之內,阿康愿意接你進京,伴你左右直至終老。
珍珠夫人從茶樓出來,突然就想隨意走一走。她穿著一向顏色素雅,身上首飾也不多,因而一時無人發現這個有些恍惚的中年婦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珍珠夫人。
長街一間小鋪挑著一個食字的幌子,進出的人絡繹不絕,生意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