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沒說什么不要說死啊死的這種話,他笑了起來,說“小桃你怎么這么可愛”,這么溫柔的一句話,柳桃卻哭起來。
她似乎又不想他看見自己哭,捂住臉,可眼淚還是不停從指縫里跌出來,跌落在他胸口、臉龐上。他非常非常溫柔又非常非常緊密的抱住她,不停摸著她的頭發,就像她還在小時候一樣哄著她:“不哭了啊,小桃最好了,最聽話了。”
鳥叫的聲音在不知不覺大起來,第一縷朝霞投在倆人身上。一輪火紅的太陽跳出海面,房間里照耀的金黃一片,風也漸漸變得熾熱。
李春叫醒柳桃,他眼神明亮,滿是不服輸的意氣,“小桃,我們出發了。”
南泉,都指揮使官邸。書房。
燕云看著桌面上一塊虎頭織金錦,一雙小虎頭鞋子,一只小孩子帶的金圈子。這就是那個自己從沒見過、更沒觸摸過的孩子的全部。那個叫小老虎的孩子,他的第一個兒子,就這么穿著織金老虎的小袍子、踩著小虎頭鞋,神氣活現的向他走來。
案卷,陳詞,證人手印,時間點都很清楚。燕云語氣掩飾不住的生硬:“這只能證明燕曦沒有和他母親一起遇難,他當時還活著并不能證明他現在還活著,一個周歲的小孩在丟失的情況下幸存并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他吃了很多苦。
但盧溪月也好白琳也好都沒把這話說出口,盧溪月更是在瞬間回想起當年那個光著頭好像一個小和尚的男孩,穿著不合身的舊棉衣,人又黑又瘦,沒有家,被人一直罵做野種,最后從心愛的小姑娘身邊被趕走。
燕云緩步回后院。都指揮使府大而無當,前主人大概沒什么美感,羅碧煙搬進來后精心布置一番變得雅致又華美,這里海貨眾多,布置屋子是很有趣味的。
廣平侯夫妻恩愛,侯夫人晚上并沒有安排丫鬟守夜,所以房間沒有隔斷。一張極大的紫檀千工拔步床鑲嵌著精美的螺鈿圖案,垂著淡黃色的帳子,墻邊靠近窗下立著羅碧煙的梳妝臺,房中間擺放著一張大理石桌,上面常年擺放著佛手和時令水果。
墻上掛著一副真人大小的仕女圖,里面的美人宮髻高聳,粉頸低垂,于芭蕉葉下手執紈扇。那一段清愁如煙如霧般繚繞的意態不是侯夫人又是哪個。
京城官眷圈子里私底下都說侯夫人的屋子收拾得妖精洞一樣,難怪廣平侯爺續弦后一個妾都沒再納,多年來就只守著這么一位妻,嘖嘖,這位侯夫人真是蜘蛛精穩坐中帳,把男人綁得密密層層的。其實這些閑言碎語不過是憑自己想象罷了,侯夫人的審美是相當正常的。
燕云還在門外就聽見侯夫人那柔滑中卻又不失清脆的聲音在說話,單單聽聲音你決計不會想到侯夫人已經快要四十歲了,她的話語中有著少女般的清脆和嬌憨感,本來滿腹心事的燕云聽到夫人的聲音愁思都不知不覺飛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