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門,光線打在身上,繁漪便被彈了回去狠狠撞在堂屋角落里的花幾上。
生生把上頭的花瓶給撞了下來。
臉上和手上一陣的灼燒感,垂眸一瞧,手上竟出現了兩個指腹大的黑色斑點。
燒焦了?
繁漪無語,原來鬼怕陽光是真的!
琰華和南蒼震驚的看著那碎了一地的花瓶磁片,底座兒的弧度貼著地面左搖右擺,映著投進屋內的光線反射了一點瑩潤。
繁漪站了起來,甩甩手,那焦黑的斑點漸漸消失,轉眼見東南角的位置有一只景泰藍的寬口缸子,里頭放置了幾把傘。
“油紙傘遮光,若是打了傘出去應該就不會被燒焦了吧?”
可她要是自己撐傘,怕是要把府里的人全嚇瘋了,到時候仇沒報,先把抓鬼的招來,她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兩個又是好人,替她算計著報仇,也不能嚇著他們。
沒辦法,繁漪只能輕輕撥了撥缸子里的油紙傘,木質的傘柄磕在缸子口上,擊了一聲清脆。
“撐個傘唄!不然我今日就要只能呆在屋里了。”
琰華蹙眉,眼神游走在花幾和油紙傘之間須臾,然而人鬼不通,他轉身出了門。
繁漪:“……”
清華齋的庭院里一株開的極盛的石榴,那一朵朵鮮紅的花朵開的那么明艷而肆意,此刻瞧著卻似無數點的血點子,散著濃濃的血腥氣。
陽光那樣好,宛若三千里銀河自九天傾瀉而下,從紅紅綠綠的樹枝間穿過斑駁了光影落在地上,隨著微風晃動,似一副生動的水墨畫。
屋頂的青墨瓦礫亦覆上了一層冷白的光,瓦礫的弧度反射了一星星的浮光萬丈,那么刺眼。
那光離她那么近,卻又那么遙遠,就好似她的魂魄,明明里這場陰謀那么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去親手揭破。那種極恨之下的徒勞無力感似一支帶著倒刺的利箭,毫無征兆的被人扎進心頭,有毫不留情的呼嘯拔出,撕裂成破碎不堪。
如今琰華是朝廷命官兒了,生父雖沒認下,卻也是煊赫無比的,沒人敢再提當年的“賣硯”之事。
他原不過每個月來請安兩回,住不住的也兩說,下頭的人卻是勤敬的很,日日都要來打掃。
站在陽光投不到的地方,繁漪靜靜的看著那些原生譏諷的嘴臉這會子是如何贊嘆琰華年少得中,將來會如何如何的飛黃騰達,又如何如何的人品貴重、知恩圖報的了。
打發晨光的辦法有很多,可惜她現在鬼魂野鬼一個,隔絕了陰陽,她所見的,也不過一角黑暗的隱蔽之地,能做的就是關起門兒來安安靜靜的等待黑暗的到來。
看書?
好像也只有這件事可做了。
正要進來拆洗床單的圓臉侍女看著書桌上的書冊竟然在翻動,楞了一下,又看了眼窗戶。
開著,這才松了口氣。
瘦長的女使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面孔稚嫩,看了她一眼,道:“晴風姐姐,怎么了?”
叫做晴風的侍女約莫十**歲,老子娘在府里許是有些地位的管事兒,一張圓臉兒養的十分白嫩,揮了揮手道:“方才那書翻動了兩下。”
彎腰抱走了兩個枕頭放到一邊,又去拆床單,垂首時說話聲音有些悶悶的,“你聽說沒有,昨晚五姑娘和二姑奶奶的院子里鬧了鬼。說什么鏡子里有血字,桌子莫名其妙的出現了裂痕,什么床上有不停有風在吹,還什么四姑娘從前戴過的簪子在滴血,吵吵嚷嚷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