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往人群里看了眼。
不知何時琰華已經進來,站在樹旁靜靜的看著,仿佛只是個毫不知情的局外人。
他身后斜里橫生的一枝石榴花幾乎貼著他的臉頰擦過,花團錦簇,凝成了一團紅艷如霞,襯的他白皙秀氣的臉頰更是俊秀不已,那團霞色落在他的眼底,燃出一抹妖異的烈焰。
本該死絕了的袁媽媽從大門口撲了進來,腳步虛浮跌撞的直沖著站在靈堂外的趙媽媽而去,“你這個毒婦!你說過只要我殺了四姑娘,你就會放了我孫子的!人我替你們殺了,為什么還要害死我的孫子!還要殺我滅口!你們這群賤人!賤人!還我孫子命來!”
尾音在空氣中漸漸消弭,有一瞬的沉寂,好似整個府邸都沉到了深海之底,靜的連呼吸都湮滅了。
明明她親眼看著她被姚氏的人從后門抬出去的啊!
瞪著眼,不敢置信的看著袁媽媽的嘴一張一合的喊著叫她們驚懼不已的話。
趙媽媽臉色青白交錯,擰著帕子的手控制不住的顫了顫,心跳幾乎沖破喉嚨,只覺背脊上的毛孔迅速張開,刺刺的,似有百足之蟲尖利的足尖扣著她的皮肉在慢慢爬行。
感受到許慕氏明顯的一震,趙媽媽回頭一看,見她臉上維持著的一點得體幾乎就要掛不住,這才慢慢尋回了一些聲音,用力推了一把袁媽媽,嘶啞喊道:“你胡說八道什么!還不趕出去!”
袁媽媽被毒素摧殘的劫后余生,根本沒有恢復了力氣,被趙媽媽一推便從臺階上滾落下去,發髻散亂開,狼狽的伏在地上急促的喘著氣。
以手垂地嘶喊道:“左右是我對不住四姑娘,便是給他陪葬我也無話可說!可你許家今日不給我個交代,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許家跟來的小廝被晉元伯世子瞪了一眼,趕緊過去將人扯走。
楚家老太太一抬手,身手忒好的楚家護衛一把架開了許家的小廝。
楚大太太攙著楚老太太向前走了幾步。
楚家雖是經商,卻是儒商,在宛平乃是名門望族。楚老太太身為楚氏一族的宗婦自有一番沉沉威嚴。
她布滿歲月痕跡的手緩緩拂過慕繁漪的棺木,經過風霜的眼角眉梢里都透著風雨欲來的沉怒,“我家姑娘雖是給慕家做了妾室,但我終究是繁漪的嫡親外祖母。我姑娘唯留了這么個孩子在世上,想來我還是有資格把這件事聽個明白的。”
晉元伯世子許漢杰站了出來,冷聲道:“楚老太太,這是慕家的私事,您不過是妾室的娘家,還是不必過問主家的事了。”
楚老夫人沒有去看許漢杰,只微微一垂眸,摘了腕間翡翠珠串慢慢撥了一圈,“慕大人,哦,我倒也可以叫你一聲表外甥。你說吧,是糊里糊涂的讓棺材下了葬,還是你也想聽聽,自己女兒的死到底有沒有可疑之處。”
微微一默,沉緩的語調里有棱角分明的弧度道:“或許你們可以跟我去京畿衙門辨一辯,我到底有沒有資格過問這件事!”
站在靈堂門口的圓臉婦人甩了甩手里的絹子,滿面的看好戲的神色:“楚氏是妾室,卻是良妾,可沒賣身給慕家。楚家雖算不得繁漪正兒八經的外家,卻也跟慕家是表親,總是能問一問的。許世子何必著急趕人呢!”
說話的是慕言氏,慕孤松堂兄慕言生的妻子。
慕言生的父親與慕孤松的父親是親兄弟,只不過一個是嫡子一個是庶子。
慕老太君怕庶出的占了自己兒子的好處,老老太爺一死便分了房。
如今嫡房的大爺依舊在五品官的位置,原地踏步,而庶房的爺兒卻是正三品的大員,自是心中不忿的。
如今有這么個好機會看他們的熱鬧,自然是要說幾句“公道話”,使得事情更精彩才好。
一瞬間的震驚之后,慕文渝已經平靜下來,扯了扯嘴角,眼眸掃過袁媽媽,就不信他能那出什么證據來!
揚了揚下顎,倨傲道:“自然要說清楚的,沒得以為我許家做賊心虛了。到底繁漪是自己淹死的,還是被人害死的,總要有證據的,空口白牙的話若是就能給人定罪了,還要律法做什么。”